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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年馥怔了一下,眼神倏的紧张起来,她问:“你哪里受伤了?腰上?要去医院吗?”说着还要掀起他腰间的衣服来看。管他矜持不矜持,她现在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而赵祁却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侧身躲开了她伸来的手,顺势还把门带上了。他轻声安慰:“还好,不是很疼,不能去医院,去医院会上新闻。”
    又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但这次,他说话的瞬间,年馥看到他下颚颤了一下,好似筋被绷直。
    他在忍。
    不知怎么,见此情此景,年馥忽然想起他们同去酒吧的那个夜晚,他双目含冰,让受伤的叶筱忍住疼痛,佯装轻松。那时她讨厌死他了,只觉得他这人冷酷无情,不过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设明星。
    可原来,他自己也在忍,且不得不忍。
    回忆好似一盆冷水泼下来,把年馥浇的身心俱凉。她愣在原地,咬着已经破皮的下唇,睫毛轻颤,不安的双手被握成一个拳头,手指关节出被崩的雪白,满脑子都是——不是很疼,怎么可能不是很疼?
    于是俩人双双沉默。半晌,赵祁才打破了沉寂,他似是撑不住了,低声问:“家里有医药箱么?”
    年馥垂眸掐手:“……没有。”
    在她回答的时候,赵祁已经脱掉了鞋子。他翘着脚板,以后脚跟为着力点晃晃悠悠地站在台阶上,又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周围,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我穿什么?”
    这下年馥抬起头了,她瞟一眼男人踩在地板上的白袜,连忙弯腰飞过他身边,打开鞋柜一通乱翻。
    最后,她翻出了一双毛绒熊掌地板鞋——那是许生生在她生日的时候寄给她的,说是很衬她的熊样。因为码子偏大,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穿,这次总算派上用场了。
    然而赵祁把脚伸进去后,还是露出了半个脚跟。
    他忍笑:“你这人品味挺独特。”
    年馥汗颜:“别人送的。”
    “啧,谁呐?”
    年馥抬头,看他一脸玩味儿,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是许生生送的。”
    他瘪瘪嘴:“许生生…我看你这好朋友也不算真心,连你脚多大码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年馥微怒,把他受伤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她直起身,眉头紧锁:“别乱讲话。”说着便走向了卧室。
    气压太低,于是赵祁闭嘴了。空旷的三居室此时格外安静,他一会用手搔搔过道里的假树假花儿,一会抬头望望房间的装饰——白色墙壁,木制家具,嗯,俨然大爷大妈养生派系的品味。
    他望着最里间的卧室,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示弱,高大的身体被自己缩进厅巴掌大的单人沙发里。弯腰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几乎要疼得掉冷汗。但是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到。
    他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年馥。”
    房间里翻箱倒柜的人儿没有听见,于是他又大声喊:“年馥!”
    “嗯?”年馥这回听见了,出来时只见她换了一身浅灰色纯棉睡衣,款式跟赵祁身上那一套有些相似。她问:“怎么了?”
    赵祁不做声,想要让她去猜。
    但无谓如她,压根懒得猜,只是从背后拿出一盒酒精棉片。她向赵祁勾勾手指,仿佛端着狗粮在勾引一只饥肠辘辘小狗。她坐在长条沙发上,拍拍旁边的空位,说:“过来。”
    赵祁瞥她一眼,垂头丧气的靠近了,模样倒真是有点儿像小狗。年馥看着,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她指挥道:“把衣服脱了。”
    赵祁警惕的看向她。
    年馥叹了口气,“不是受伤了么?”
    这下他更警惕了,“你拿擦马桶的酒精棉片给我擦腰?”
    “……”年馥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盒,顿了片刻说:“这是医用的,ediinal alhl,”说着嗤笑一声,“你看不懂?”
    “……男生英语不好不是正常?”赵祁撇过脸去。
    他英文从小到大就没好过,这没什么,只是在年馥面前出糗,挺丢人的。
    年馥挑挑眉,继续刚才的话题:“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她语气坦荡,无半点暧昧,但目光灼热,盯得赵祁只好照做。
    他天王小巨星哪里这么听话过,听话的仿佛一只小哈巴狗似的趴到她腿上。
    年馥只扫了一眼,眉头便锁起来。“怎么不喊疼?”
    顺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一道被剜了十几厘米的伤口,伤口在腰间脊椎骨部分,皮开肉绽,红色的液体在晶莹的白肉上跳舞。
    但伤口之上,丝质睡衣竟是一点儿破损都没有,只有沾染的点点红色——大概是因为他一路都在揪衣服,没怎么碰到伤口。
    “怎么会这么严重?”年馥眉头轻皱,但语气已经是很重了。
    赵祁哑笑:“他们那个车不知道是从哪儿淘汰下来的,把手没有保护套,底座也没有,只有几根钢管裸在外面,又重,一下子从我身上擦过去,就这样了。”
    他额头微微渗汗,年馥抬头去抚,冰凉的手指在他肌肤上游走。
    “所以,知道他们没钱,你才没做声?怕他们赔你?”
    赵祁默然,任她的手指贴了他一会,才说:“年馥,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嗯?”她不解,但手上开始用棉片帮他消毒。
    “我不是因为他们才不吭声,而且因为,我是赵祁,”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其他什么,他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在大家看来,很平常的事情,有很多我不能做。
    比如露脸逛街,比如放肆去旅行,在后台王尹衣欺负你……”
    年馥心里咯噔一下,只听他又说:“我都知道,我都看见了,但我不能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抚她的面子,那样受伤的会是你。何况……你那时,并不想理我……”
    空气凝固了三秒。
    “……你和王尹衣,到底是什么关系?”话已至此,她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晚上我看到了微博推送,你们……抱在一起……”
    “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赵祁立马打断她,说着竟还笑了,“狗仔,通稿,都是预谋已久的,只不过我一时心急,中了她的套。”
    听着他的解释,年馥竟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心急?”
    赵祁抬眸看他,不说话,但眼波光彩流转之中,年馥已明白了一切。
    有些话,不说就不说了吧。
    年馥猛然惊醒:当你需要去从对方口中确认爱的时候,他就是已经不爱你了。爱存在的时候是可以感知到的,不需要确认。
    譬如此刻,他们唯一确信的,是彼此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