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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如此阵势,正面相遇,只有被生吞活撕的份。
    薛璎听声辨位,迅速判断狼群来处,转身要撤,却被魏尝拽住了衣袖,朝另一个方向带去。
    “儿子还在那边。”他飞快道。
    这话讲的,倒真像她儿子似的。薛璎一噎,却因方才受恩于人,且眼下情势紧迫,并未推托,只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一面跟着他向前疾奔。
    其实这种关头,往哪儿跑都一样是绝路了。
    烈风如刀,凌迟般往脸上割,身后狼群追赶的动静却愈发响亮。魏尝冲蘑菇似的蹲在前边的魏迟高喊一句:“阿郎!”
    魏迟回过头,一眼望见大片通身雪色的狼跟在阿爹身后疯蹿而来,惊出“哇”一声,猛地跳起。
    魏尝一把捞起他,夹物件似的将他夹搂在腋下,停也不停继续前奔,见一旁薛璎步子渐缓,似体力不济,粗喘着道:“到我背上来。”
    停顿下来浪费时辰不说,他背一个抱一个又能跑多快?
    薛璎摇头,咬咬牙勉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抬手摸向自己的衣襟。
    在她的小衣内侧,贴身挂着一枚竹哨。
    竹哨一响,可能引来援兵,也可能引来杀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一直没打算使。但眼下已是必死境地,落到人手里兴许还有转圜余地。狼却没有。
    她一把拽出竹哨,吹响了它。
    几乎是下一瞬,三人左手边一面斜坡的坡顶便现出一道赤甲身影。对方现身如此快,应是在听闻哨响之前便已察觉狼群动静,先就在往这边赶了。
    薛璎见状重重吁出一口气,脚下步子放慢了些。
    魏尝尚未弄清究竟,就见顶上那人回头喊了句什么,十几名甲胄披身的男子便齐齐涌来,拔剑扎地稳住身形,从坡顶一滑到底。
    当先一人见一头雪狼将将就要追上俩人,身在半道便张弓拉箭,射穿了那牲畜的咽喉,然后扬个手势。
    十几人落地后一个字没有,立时在薛璎与群狼间站成铜墙铁壁般的一线,前后不过几息,便已与狼杀开。
    薛璎喘息着停了下来。
    魏尝跟着止了步,大约猜到这些人是她下属,不由心头一震。
    这批人身手了得,整肃相当,尤其打头那个射箭的,燃眉关头也身似磐石,有条不紊发号施令。
    如此阵容,绝非寻常打手,倒像训练有素的精兵。可究竟是何等身份,才差使得了这般雷厉风行的铁军?
    他抱着儿子,惊疑不定地瞧了薛璎一眼。
    薛璎正盯着羽林卫与群狼的战况,提声道:“傅……”她将临到嘴边的“中郎将”三字吞回,改称“护卫”,然后道,“边杀边退!”
    傅洗尘听她不愿暴露身份,便也不以“臣”自居,回道:“小人明白!”说罢一脚踢开一头死狼,劈了几刀杀出重围,点了个人一道奔向她。
    他身上盔甲血迹斑斑,想来已在山中厮杀半日,到了她跟前极快地道:“小人先护您出山。”
    薛璎紧盯住他:“阿羽还在山中。”
    傅羽虽为女官,却另有一层身份,即是长安傅家养女,说来也算傅洗尘的妹妹,所以这事理该第一时刻知会他。
    然而傅洗尘目光一闪过后,依旧风雨不动地重复:“小人先护您出山。”
    薛璎便没再与他费口舌,扭头看向另一名羽林卫,交代他立刻捎上两个人,一道去山中找傅羽。
    侍卫当即领命离开。她转而又看魏尝,见他出神地瞅着傅洗尘,不知怎么入了迷似的,疑问:“公子作何打算?”
    薛璎的意思是带魏尝一起走。若他确为良善,便是她的救命恩人,理当重谢。若他另有所图,如今她既已与下属会合,便也不惧事,反可借机将这号很可能来头不小的人物打探清楚。
    因为就在方才见到傅洗尘的一刹,她已经记起自己在哪见过那柄剑。
    但魏尝却回过眼,搁下儿子道:“狼太多了,他们未必撑得住,我留下一起断后,劳烦姑娘先带犬子走,待我出山便来接他。”
    魏迟一骇,一把圈紧他大腿:“阿爹要死一起死!”
    “谁要死了?”魏尝剜他一眼,说了句“听话”,悄悄在他掌心轻挠暗示一下,继而提剑杀进了狼群。
    薛璎并未注意到魏尝的小动作,见他主意已定,便也没瞻前顾后,指着他,挑了名近前的羽林卫吩咐:“务必保护好此人,将他活着带给我。”说罢转身离开。
    一旁魏迟撒了腿似乎还想去扒拉着爹,被身形健硕的傅洗尘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强行带走了。
    *
    日头偏西时分,三人终于顺利出山,到了附近一座简陋的驿馆落脚。傅洗尘将半道累得一睡不起的魏迟扛进厢房安顿,而后吩咐馆中下人给薛璎送食送水。
    薛璎将一应吃食验过毒,匆匆用上几口便入了净房洗漱,准备处理左肩伤口。
    她此行只捎了傅羽一名女侍从,眼下没人伺候,也不放心外人,便一切自理,褪下衣衫后踩入浴桶。
    热水一刹从足尖漫上,激得她僵冷发硬的双腿一刺一刺地疼。她极力忍耐适应,半晌才缓过劲来,软靠在了浴桶边缘。
    这一趟北上倒真可谓狼狈不堪。
    以她身份,本不该轻易离都。此次新岁元月来到北地,全出于阿爹,也就是先帝的遗命。
    先帝是在去年初春病逝的,临终当夜,曾将她唤到榻前,说龙床暗格内藏有半捆简牍,上边记载了关乎大陈社稷的策论,可对当今大陈大有助益的另一半却遗失了,得由她亲身去到卫国抛头露面,才能引出线索。
    届时,微服或公行都无妨,只切记不可过早,必须在来年开岁后。
    卫国是大陈境内的诸侯国。薛璎遭人追杀,正是在密访了卫王宫,离开卫国边境之后。傅羽昨日也是因此才对卫王生疑。
    浴桶里的水很快凉了下去,她抓紧清洗,处理好伤口,束整衣装,叫来候在房外走廊的傅洗尘,问他雪山那边来消息了没。
    傅洗尘说“尚未”。
    薛璎点点头,跽坐在一方铺了厚毯的独榻上,捧起跟前长条案上一盏热茶,抿了一口,垂眼道:“倒是差点就喝不着这样的热茶了。”
    傅洗尘知她心绪不佳,却不晓得如何宽慰,憋出一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也不过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天相。”
    傅洗尘就又憋不出话了,颔首垂目在旁,恭敬默立着。
    幸而她也转了话头:“中郎将也以为,这次的杀手是卫王指派?”
    “不是。”
    “那是谁?”
    “微臣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便说明他已猜到究竟。
    薛璎一牵嘴角:“这次机会难得,她既已出手,便不会轻易罢休,恐怕还有后招。”
    “微臣今早已向邻城秘密求援,”傅洗尘眉头紧蹙,“但直到眼下都未有回音。”
    “消息被截了。”薛璎面上毫无意外,也不见忧色,似已有应对之法,转而问,“今日山中那对父子,你可认得?”
    “微臣不认得,但……”
    “见过那柄剑?”
    傅洗尘点头:“是前几日随您密访卫王宫时,在王殿内所见。”
    这话恰好印证了薛璎的记忆,她问:“那剑什么来头,为何被供奉在王殿上?”
    “此剑名‘澄卢’,是卫王室世代相传、象征正统的宝物。”
    也就是说,这剑属历代卫王佩剑,绝不该落在旁人手中。
    她面露稀奇:“这两天,卫王宫可曾传出宝剑失窃的消息?”
    “并未听闻。”
    这倒也不奇怪。那传国玺一般的宝剑,即便失窃,想必卫王一时也不敢声张。她若有所思片刻:“隔壁那孩子醒了吗?”
    傅洗尘说“没有”,正欲去将魏迟拎来,忽听叩门声,三长两短,再三长。
    薛璎给个眼色示意他开门,见来人正是前头在山上得了她嘱咐的那名羽林卫,入里便卸了剑,屈膝跪下:“属下无能,有负殿下所托,叫那公子坠了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留评领红包哦。答疑一点:女主生育年龄肯定是正常的。其余的出于“职业操守”,恕我不能剧透!但高手在民间,评论区总有几个一针见血的大神,大家不妨瞅瞅。
    第4章
    薛璎神情一滞,捏紧了手中木盏,看上去有些错愕。
    偌大一间房一时连个气声也没。傅洗尘阖上门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像不用喘息似的安静。跪在地上的那个更不必说,隆冬的天,紧张得额上全是细汗。
    默了默,薛璎轻轻搁下木盏,面色已然如常,道:“起来从头细讲。”
    侍卫羞愧难当,反把头埋得更低,跪在门边答:“当时情形实在混乱……”
    他说狼太多,几个弟兄接连重伤倒下,余下的更力不从心,唯有照薛璎此前叮嘱边杀边退。但众人不熟悉四周地形,退着退着便到了一处悬崖边。
    彼时正逢日头大盛,激战中不知谁人剑锋偏侧,在雪面反照出一道金光。好几人先前便因在山中逗留太久,有了些许雪盲症状,再被强光一晃,当即刺痛流泪。魏尝也中了招,遭群狼围攻又一时无法视物,便不慎在崖头跌了下去。
    薛璎眉头紧蹙:“可在崖下找见了人?”
    “尚未找见。”
    侍卫解释说,因群狼缠身,他几人来不及仔细察看便被逼得仓皇逃奔,待终于脱困,却已摸不着魏尝落崖的位置,干脆直接下到山脚搜寻。他则先赶来与她回报。
    他说完叩首下去,以额触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薛璎沉默片刻道:“我正缺人手,责罚你岂不自损臂膀。先去处理伤势,有消息立刻回报。”
    侍卫感激退出,屋内静默下来,傅洗尘见薛璎直直望着紧闭的窗门出神,一句话不讲,迟疑道:“殿下?”
    她闻言回过眼,问:“中郎将以为,此事可有蹊跷?”
    傅洗尘微一蹙眉:“殿下是觉得,剑锋偏侧的方向,雪光反照的位置,串连在一起似乎太巧了?但他几人都是微臣一手教习出来,知根知底的……”他说罢一顿,“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当中真生了蛀虫,也实在没有动机加害一个素不相识,且毫无利益相干的人。”
    薛璎捏捏眉心,“嗯”了一声。的确讲不通。
    半晌后,她道:“等消息吧。先去准备些吃食,把隔壁那孩子带来。”
    傅洗尘立即照办,带来了魏迟。
    魏迟进门前还揉着惺忪睡眼,一见薛璎倒醒了神,冲她道:“姐姐,是我阿爹回来了吗?”
    薛璎淡笑着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她是到得此刻才有机会端详这孩子。许是年纪还小,魏迟打扮得女气,扎着拳头似的抓髻,杏眼汪亮,粉鼻玉肤,一看便是被娇养大的。虽不知何故在隆冬时节穿了件孟夏的薄衫,却绝非置办不起厚袄,毕竟光凭这一身绫罗行头,就不难见出其家境富裕。
    听他问爹,薛璎转移话茬,随口道:“怎么想起喊我姐姐了?”
    “长得好看的都叫姐姐。”魏迟捱她坐下,仰起脸继续追问,“好看姐姐,我阿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