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嗯,”萧恒随口应了一声,只是继续往杏花园深处张望了两眼,希望能够看到萧燕绥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君卓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面用树枝随手勾画的数学公式上,眼神却是瞬间凝固。
霎时间,他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了,那一瞬的恍惚,甚至让赵君卓生出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恍惚。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上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符号,整个人的脑海中便只剩下了这些原本并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陌生数字和符号,周围扑簌簌的杏花吹落声、风绕树梢的轻吟声,仿佛在那一刻,尽数湮灭。
平日里的时候,萧燕绥总是在随意的写几条公式、或者是随便做两道高数题冷静冷静之后,便直接将那些东西直接毁了,也就是萧恒看着她长大的,他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又好,萧恒才会在萧燕绥处屡次碰到这些。再加上,刚刚不管是杜二郎还是李倓,都来得有些突然,萧燕绥也是一时走神,所以,才没有再用树枝刻意的将自己写下的东西划掉,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不经意间在最中间的位置踩了一脚的。
只不过,不管是萧恒还是赵君卓,都对这些只有萧燕绥才会弄出来的“鬼画符”印象太过深刻了,便是把公式毁了大半,但是,边边角角处的符号,便已经足够他们清晰的用来辨认了……
一别经年后,再次见到这些让他平白生出复杂熟悉感的“鬼画符”,让赵君卓的大脑几乎无法进行任何的思考,满心里都是曾经那个顶着阿姊赵妧娘的模样,眼神却格外不同、一眼看过来时候,里面涌动的就仿佛是正在跳动的火焰的她……
如果说,萧恒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时不时去萧燕绥的院子里绕一圈,然后自然而然的发现了那些妹妹思考的时候无意识间留下的“鬼画符”,那么,对于赵君卓而言,曾经在赵家那场几乎焚尽一切的大火之前,她不经意间留下的那有限几张“鬼画符”,便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便是始终不得其意,却依然永世无法忘却。
其实,那几张陌生的字迹,也是赵君卓一早便知道,她和自己真正的阿姊赵妧娘并非是同一个人的最直接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赵君卓的目光依旧落在地面萧燕绥留下的那些字迹符号上面,还是杜二郎同他说话的时候,迟迟得不到答复,所以随口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赵君卓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耳畔的静默和脑海中的空白霎时间尽数褪去,随着身边杜二郎和萧恒的声音传来,赵君卓的耳膜轻轻的鼓动着,终于迟迟的做出了一丁点的回应:“刚刚说什么?”
“站着居然也能走神?”杜二郎惊异的眨了眨眼睛,有些失笑的看着好友。
赵君卓这才扯起嘴角,状甚无奈的笑了笑,随口说道:“我家中的院落里,有一树桃花,春风吹过时,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同这杏花园中漫天的花雨倒是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刚刚不小心便有些走神,想起家中之事了。”
那一棵花瓣轻柔、开的绚丽烂漫的桃花树下,埋葬着赵君卓小心翼翼的整理出的关于“她”的零星一点痕迹。
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来处,便是想要为她立个碑铭都不成。
可是,出于这个时代对于生前身后事上的普遍认知,唐朝人还是讲究着入土为安的,赵君卓从小接受的教育,潜移默化中,在他的潜意识里自然也形成了这种离不开香火传承、死后供奉的时代的共识。
赵君卓刚刚对杜二郎所说的话,倒也是真的看到刚刚那些鬼画符,再有这么漫天的杏花吹落枝头,便真的让他恍惚之间回到了家中那棵桃花树下。
此前多年,他都以为,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他才记得,就在赵妧娘的背后,还有一个“她”曾经短暂的存在过……
暂且收束心神之后,赵君卓几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便听到,杜二郎向萧恒问道:“这杏花园中风景正好,六娘或许是去别处玩了,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去找她?”
不过,出乎赵君卓意外的,萧恒却并没有接下杜二郎的意见,反而是干脆的摇了摇头,“不必了,六娘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里躲清静呢,我们这一路去寻她,说不准等会儿探花宴那边还得分出人过来找咱们三个,先回去吧!”
虽说因为这会儿李林甫和太子李亨、皇甫惟明、韦坚等人斗得正凶,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萧恒自然并不乐见萧燕绥和同样出身东宫的李倓过从亲密。
不过,想着以李倓小小年纪便生母早逝,再加上母族卑微基本就等于没有了、在东宫之中除了他大哥李俶稍稍惦记着他之外,根本就是没什么人在乎的一个透明人小可怜,便又觉得,反正东宫和萧燕绥关系不错的也就这么一个挑不起丝毫风浪的人,便是李林甫想要攻讦太子,看看李倓那不起眼的身份,都不会选择从他身上下手,妹妹难得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就随她去吧,毕竟李倓根本影响不了大局,这会儿年龄又小,说白了,李林甫都懒得分神搭理他……
萧恒都这么说了,杜二郎自然点头应下,除了微微垂着眼睛掩盖种种思绪的赵君卓满怀心事之外,就这么扑了个空之后,三个人便再次转身回到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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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萧燕绥和李倓正两个人一起,神态悠然溜溜达达的在这一片璀璨花雨的杏花园中,循着偏僻安静却景色秀美的地方转悠。
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随手用树枝在地面上写了几笔、最后还特意穿着鞋踩了一脚的数学公式会恰巧落入萧恒和赵君卓的眼中,更不会料到,在长安城中碰巧遇见两次、如今早已经是一派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赵君卓,便是当年赵府那个面色瘦弱单薄、同赵妧娘乃是胞胎兄弟的孩子。
毕竟,赵家的旧事早就过去了十多年,萧燕绥的记忆力虽好,可是,在赵府几天之内接连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更似南柯一梦。
刚刚穿越的萧燕绥,便是强行冷静下来之后,整个人都还有点心神恍惚,若非当时,赵妧娘在赵家的情势太过危急,过一段时间,萧燕绥大概还会慢慢的接受现实。偏偏,刘氏病重,后宅也被妾室辖制,没有母亲庇护,双胞胎姐弟被欺负得简直惨烈,当时的赵妧娘身体病弱,醒过来的萧燕绥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困于这种境地,萧燕绥的应对手段堪称决绝,再加上生与死的距离,这一切对于萧燕绥来说,反而有一种并不愿去回忆的不真实感……
第59章
当着诸位金榜题名的及第进士, 李林甫虽然面容整肃,不过, 终究是没有流露出平日里针对政敌时的阴狠戾气来, 甚至于,他今天的态度,同他自己想比较, 几乎可以说是相当的和善。
萧恒和杜二郎、赵君卓三人回来的时候,李林甫也只是下意识的看过来一眼,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唯一一个可能引动李林甫情绪变化的、出身东宫的李倓早就识趣的同萧燕绥一起避开了这处拥挤热闹的人群,没有旁的意外, 这场今科世子的探花宴,自然也就同往年一样, 热热闹闹的进行了下去。
萧恒和杜二郎置身于人群之中, 同周围或认识、或陌生的同科,俱是言谈甚欢,不露丝毫。
然而,和萧恒一样, 同为今日探花使的赵君卓,表面上也在认真的应付着众人, 可是, 实际上却颇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着的,全都是刚刚萧燕绥留下的那个残缺的鬼画符, 根本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去想、去琢磨,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
一时间,赵君卓的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别的事情了。当年的“她”,是赵君卓最忘不掉也放不下的一段往事,如今,在长安城中竟然会有这样一番意料之外的巧遇,于赵君卓而言,也是如同一梦。
赵君卓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罢了,但是这件事情,却已经刻在他的心上太久了,十多年的时光,甚至占据了他生命中的一多半,在这世间仅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刻骨铭心,又无人可诉……
赵君卓清楚的知道,一日不弄清楚关于“她”的真相,自己便一日无法安寝。
待到探花宴酒过三巡,便是李林甫,都已经站在了诸多今科士子中,或是考教学问、或是雅兴闲谈,从这场宴会的一早,便有意无意的往无人注意的边缘去的赵君卓,则是已经按部就班的脱离了热闹的人群,甚至是有意避开了萧恒和杜二郎两人,径自转身离开,朝着刚刚萧燕绥随手留下的那道数学公式的方向去了。
赵君卓并没有急着立刻就去找萧燕绥的踪迹,如今,这个距离不远的僻静处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如此一来,他反而是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地面上的“鬼画符”,再次将其铭记于心之后,方才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将这片泥土尽数抹去,再也看不出一丝半点的痕迹之后,方才沿着杏花园的深处走了过去。
此时,萧燕绥和李倓已经又在杏花园中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角落,两人站在一池因为并未泛绿盛开、所以稍显熟络的荷花池旁,正小声说着话。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殿下他们反而忘记了一般?”对于李倓这些天的担心,有了之前萧恒的解释,再加上祖父萧嵩仿佛下了定论的那一句“皇甫惟明可惜了”,萧燕绥自然明白了李倓心中的隐忧来源于何。
李倓那张五官俊朗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回答,却突然被萧燕绥拉了一下衣角,因为李倓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萧燕绥的身上,突然遇到这种变故,自然是下意识的改口道:“嗯?怎么了?”
萧燕绥并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抿紧了嘴唇,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也危险的眯了一下。
见状,李倓虽然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并没有立时继续追问萧燕绥发生了什么,而是安安静静的闭气凝神,就连呼吸声似乎都比平时轻了些。
萧燕绥制止了李倓开口说话后,便径自转身,眼神微凝的落在了他们两人来时的杏花林中,语调平静、颇为正色的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短暂的静默后,刚刚才找到这里,其实并没有听清楚萧燕绥之前说了什么,只是远远的便看到了萧燕绥和李倓两人并肩而立的场景,不由得心下一颤,也丝毫没有藏头露尾之意的赵君卓便直接就站了出来,他一手轻轻的扶在一棵漫天花瓣洋洋洒洒、扑簌簌的便已经落满衣肩的杏花树的树干上。
萧燕绥见状,不由得微微挑眉,上前一步,开口道:“是你?”
赵君卓按在树干上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萧燕绥和当初的“她”声线丝毫不同毕竟,当时的“她”其实是在赵妧娘的身体里,但是,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却仿佛总是带着同样的的慢条斯理,那是一种仿佛大局在握的掌控者才有的慢条斯理的沉静。
赵君卓根本是无法控制的手指稍稍用力,扣在杏花书略显粗糙的树干上,直到带着微痕的树皮让他的手指尖感觉到一丁点尘土的摩擦感和刺痛后,才如梦初醒,却依旧是一眼不眨、定定的望着萧燕绥所在的方向。
“是我。”半晌,赵君卓几乎有些艰涩的点点头低声应道。
在萧燕绥和赵君卓说话的时候,李倓则是直接望向了赵君卓的身后,然而,他似乎真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找过来的,不管是京兆杜氏的杜二郎,还是萧燕绥的兄长萧恒,全都不见丝毫踪迹。
这会儿,萧燕绥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她相当直白的将这个疑问挑明了说出来道:“就只有你自己?”
“是。”赵君卓继续低声应下。
在萧燕绥看来,赵君卓同自己明明应该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顶多因为萧恒的缘故,自己今天才算是认识他了,可是,她却有些诡异的觉得,赵君卓面对自己的时候,态度并非如此,而是仿佛,他早就认识自己很久了,甚至于,这位同样丰神俊朗的世家公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说话间还有一种极其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在祈求的卑微……
萧燕绥微微摇了摇头,瞬间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应该是错觉吧!毕竟,这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的错觉,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就在这时,赵君卓深深的望着萧燕绥如今的模样,几乎无法挪开眼,然而,对于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李倓,却完全是一副视若不见的冷漠态度。
虽然奇怪,可是,萧燕绥却是突然意识到,赵君卓此时的状态真的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赵君卓望着萧燕绥,因为情绪微微的失控,嗓音里略带沙哑,声音很轻很柔,依然是那种让萧燕绥恍惚觉得全是错觉的温柔和祈求。
短暂的沉吟后,完全弄不懂赵君卓究竟在卖什么关子的萧燕绥微微颔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简单道:“可以。”
李倓也在盯着赵君卓,听到萧燕绥的应允,他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只有眼神微微闪动了一瞬,不过,他却并未提出阻拦,而是柔声细语的同萧燕绥叮嘱了一句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有事我喊你。”萧燕绥也小声说道。
李倓深邃的眼睛里瞬间便盈满了笑意,“好,”他轻轻点头应道。
赵君卓只是淡淡的扫了李倓一眼,并未表露丝毫,他只是跟在萧燕绥的身后,同她一起往荷花池上的九曲回廊中走去。
此时的水面上,荷叶尚未舒展、天气还不够暖,荷花更是未露丝毫,站在水面的回廊中,私下里便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场景,除非有人泡在水底,否则的话,当真是半点被窃听到的可能也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萧燕绥站定之后,随意的抓着自己暖和的披风,微微抬起头来看向赵君卓,尤为直白的开口坦然道:“我之前似乎并不认识你。”
萧燕绥如今才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模样,身形也比已是成年人的赵君卓矮了一大截,只不过,她身上的气势虽不张扬,却又格外的自我,即使是微微仰着头看向赵君卓,却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意味。
看着她如今的模样,赵君卓几乎是有些苦笑的发现,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自己几乎已经无法清晰的回忆出当初赵妧娘的模样。
他知道,因为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自己的五官眉眼上,其实是同赵妧娘有着些微的相似的,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之后,记忆里那个人的存在依旧清晰,具体的身影模样,却仿佛蒙了一层薄雾一般,带着几分困惑的朦胧……
“其实,我们是见过的。”赵君卓的声音很低很轻,他望着萧燕绥的眼睛,几乎语带恳求,“十三年前,赵府,那场几乎映红了半个洛阳城的大火……”
萧燕绥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睁大,瞳孔也有一瞬间的收缩。
她的嘴唇颤抖了一瞬,刚要开口,看到她这般反应,便已经心中有数的赵君卓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轻的挡在了她的嘴唇上。
“嘘,别说……”赵君卓依旧是很低很轻的声音,犹带些微哽咽的声线,却已经变得格外锐利和冷静。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是你,你还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已经足够了……”半晌,赵君卓近乎失神一般的低声喃喃道。
第60章
“……”萧燕绥抿着嘴唇, 果真就依然不再说话了,只是, 看向赵君卓的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此时, 赵君卓的手指还轻轻的挡在她的唇前,看在不远处的李倓眼中,视野开阔、一览无余的荷花池上, 便只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萧燕绥一个小姑娘,两个人之间的动作,谈不上暧昧,却也颇为让人心神不宁。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倓当然看不到, 赵君卓眼睛里万般思绪混在一起的复杂,惊喜、错愕、震惊,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可是,临了临了,面对着萧燕绥同样复杂、不似少女天真的悠远眼神,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 直到心情稍稍平复之后,赵君卓才低声开口, 带着些又是伤感又是失落的浅浅笑意, 轻声说道:“你现在……你是叫萧燕绥吧,现在这样也好,也好……”
萧燕绥认真的看了看他。
赵君卓的眉眼生得颇为英俊, 平日里一双眼眸深邃如寒潭,此时,却因为心情激动复杂,而带着些微微闪动的波光。
不同于赵君卓,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很多事情记得死死的,可是,同样有很多东西,却也在他成长的过程中,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忘远去了,可是,当时顶着赵妧娘身体的萧燕绥,不管外面的壳子如何,内里的心智却是早已经成年了。
甚至于,萧燕绥甚至想到了前些天,在上元佳节的天街灯市上,自己会在看到赵君卓的第一眼,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想来也是因为,虽然因为长大成人,赵君卓和他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已经不是那么神似了,可是,便是当年那个孩子的面孔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可是,当年还是个小孩子的赵君卓的五官印象,总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落入了她的眼睛里的……
这些年间,最初的时候,萧燕绥还会时不时的做个噩梦,想起当年洛阳城赵府的那一场爆炸和大火。
即使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做出的反抗,可是,萧燕绥当时的手段称得上是极端,她一个此前生活在现代社会、生命权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尊重的时代里,无论如何,伤人性命这种事情,都还是距离普通人太过遥远了。
因为那会儿,萧燕绥也是刚刚穿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心神恍惚的混乱状态,便是强行冷静下来之后,她依然并不走心,所以,当年赵府的很多人,萧燕绥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可是偏偏,当时完全是成年人心智的萧燕绥,却有着极其出众的记忆力,她不太记得赵家的很多人,但是,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以及曾经自己造成的场景,都历历在目,仿若发生在昨日般清晰……
当年,刚刚穿越到赵家受尽欺辱的嫡女赵妧娘身上,萧燕绥看着自己一身瘦弱并且仍在病中的身体,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可能萧燕绥静下心来,慢慢养病,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那会儿,赵君卓和赵妧娘的父亲宠妾灭妻,对于正妻刘氏不管不问,多有苛责不说,反而极其宠爱一房妾室,以及那个妾室所出的长女和小儿子。
赵君卓和赵妧娘的母亲刘氏,娘家父兄此前恰被贬谪,不得不离开洛阳城去外地赴任,偏偏刘氏自己本就不是撑得起来的性子,父兄去了外地就任之后,她便是空有嫡妻的名分,在赵府的后宅之中却没有半点地位,赵郎君明目张胆的偏心妾室,于是,刘氏便连自己所出的一对儿双胞胎姐弟也护不住,使得两个孩子整日里被人欺负。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刘氏性子弱不说,心思还重。
她护不住自己的一双儿女,赵君卓和赵妧娘全都咬牙挨下来了一声不吭,刘氏自己,却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再加上忧心父兄此前被问责贬谪一事,就此心思郁结、病重不起。
正经的当家主母本就撑不起来,这一生病,在后宅之中更是处处被那妾室辖制,甚至连看病吃药之事都被人握在了手上。
赵君卓那会儿虽然年纪不大,不过,或许正因为母亲靠不住,所以,他小小年纪心思却颇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