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阿暖对这些片子有兴趣,他觉得也没什么,可是他到底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带阿暖去见那几人,然后轻看了阿暖。
所以他想了想,便道:“今日太过匆忙,想来他们也是见到我在此,才抓了机会想见我。如果你对此事有兴趣,不若今日我先让下面的人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让他们准备妥当了,届时我再将他们的方案拿给你看看,如何?”
到底不愿让阿暖去见那些人。
好周转,阿暖抬了脑袋去看廖珩,看不懂他眼中的晦色,可是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致,又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便无所谓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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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阿暖被廖珩送回家后就被陈氏叫了说话。
陈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心情十分的复杂和矛盾。
如果按旧时来说,阿暖的年纪也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就是现在,也是到了该考虑亲事的时候了。
陈氏受害于完全不了解对方的包办婚姻,所以她虽不喜现如今太过随意的谈情说爱的风气,但她却也绝不愿意困了女儿,将女儿束在家中,然后由家中给她择一个男人,就这样嫁了。
但女儿到了北平,要上大学,参加各种交际,认识很多人,以女儿的相貌,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的追求,但因着她自己的经历,陈氏心底其实十分看不上那些所谓的新式男学生 品性良好的自然也十分多,例如她的两个弟弟,可是她不知为何就是很排斥女儿和某个男学生在一起。
大约是云佰城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
但女儿总要嫁人,而且将来 她怕阿暖太小,被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然后廖珩出现了。
她一开始也没太留意,但上次冯家宴会廖珩送阿暖回云家,陈氏将廖珩查了个底朝天,因着旧时陈家和廖家还有廖珩祖母曾家的渊源,陈氏本就不反感廖家出身的廖珩,又兼廖珩年纪也已不小,但多年来都很洁身自好,并不像现时其他权贵世家子弟那般,即使不结婚,情人女朋友的也不少,所以,相对未知的不知道什么人,廖珩还更能让陈氏放心一些。
这才有了今早她和廖珩的谈话。
此时女儿回来,陈氏就抓了她细细问她今日去戏园听戏的情况,然后阿暖噼里啪啦兴奋地说了很多,从戏园的爆满,到名伶沈一临的唱腔,再到萧玉如的新戏竟然想要邀请沈一临去演,林林总总,说得格外有意思,但涉及到廖珩的话题几乎是没有。
而陈氏观阿满神情,也不似特意相瞒,她是真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上面,更没有女儿家见完心上人的丝毫娇羞之态 她总算又放心了些。
虽说她觉得廖珩还不错,总还要再观察观察。
陈氏松了口气,她转身之后阿暖偷偷觑着她的小表情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喂,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娘亲想什么嘛?!
她松了口气之后,便抓了旁边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说这么多话,口真的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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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对女儿和廖珩的事情处于观望和继续观察的态度,但阿暖和廖珩一起去了戏园去看名伶沈一临的戏这事第二天就传到陈澈之的耳中,陈澈之却不乐意了。
廖珩那是个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能不清楚吗?那就是披着张......好狼皮的恶狼,他们家的阿暖,简直被他吞了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陈澈之真是越想越心焦,现在简直后悔死了当初说什么让廖珩照顾阿暖的事,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当日就寻了大哥商议想让大姐和阿暖和他一起去美国之事,道是现在北平的环境算不得好,留在北平,总会受到云家之事干扰,还不若让大姐去美国换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陈泯之尚在考虑之中,却得到了姚秀的十分支持。
姚秀觉得大姐这么年轻,气质美貌头脑一样不少,却因着云家那样无耻的人家而耽误了青春,现在更还不时受着他们的骚扰,十分可惜可恨。
她知道陈家是旧式勋贵,心底束缚尚在,在这里,大姐又几乎足不出户,那些生意打理也都是让掌柜的到家中来报告,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发展机会,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肯定会有所不同。
且姚秀了解阿暖,觉得以阿暖的性格去美国,肯定会放得更开,更快乐一些。
所以她虽然不舍得阿暖,但仍是劝了劝陈泯之,让陈泯之原本尚在摆动的天平偏了偏。他细细问了弟弟的打算之后,就道:“这事关键还是在大姐,你且劝动了她再说吧。”
大姐的性格是什么样陈澈之可是很清楚,他并没把握能劝得动自己大姐,他沉默了良久,道:“大哥,我的事情,要和大姐说吗?”
第25章 祖母
陈澈之要去美国之事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因为事出突然,他还尚未跟自己大姐陈氏还有延城的家中说过,其实他也没打算将自己去美国的真实目的说出来,而只是打算告诉家中说是大哥生意的一些事情要去美国处理。
可是现在他想让他大姐带着阿暖和他一起去美国,若是他大姐和阿暖真一起去了,以他大姐的精明能干,届时不可能看不出端倪,而且他觉得此时他若是说出真实原因,可能更容易劝动他大姐。
但事涉陈澈之的私事,陈泯之并不想干预弟弟的决定,只道让他自己考虑便不肯再给更多意见。
陈澈之转辗反侧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就过去了早荆园找陈氏。
陈澈之平日里是三天两头的过来早荆园的,所以陈氏本并不以为意,可待她让人端了早点给他,他那板着的脸,味同嚼蜡的模样,陈氏想看不出问题都难。
最后陈氏叫了陈澈之去书房说话,问道:“阿澈,你可是有什么事情?一早上都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澈之简单说了他要去美国之事,然后道:“大姐,阿暖想要上大学,我跟大哥还有大嫂讨论了一下,觉得燕京大学虽好,但北平的环境却可能并不适合阿暖,所以想着是不是安排阿暖去美国那边读大学比较好。这样也避免云家那边不停的过来骚扰,虽说他们不足为惧,但到底闹心。且只要云家那两位尚在,对阿暖总会有些影响。”
云家那两位指的是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
这些日子云家那边从来没有放弃过想将阿暖接回云家,只是皆被陈氏还有阿暖挡了回去。
陈氏愣了愣,她是先吃惊于弟弟突然要去美国的消息,接着更是被弟弟说要带阿暖一起同去而愕住。
她直觉的反应就是想说“不”,她在乎阿暖的前程,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送她到北平来读书,但延城到北平,不过是两天的路程,她自己也没怎么耽误的就跟着过来了,可美国......让阿暖去美国,然后数年可能都见不到,阿暖甚至可能在那边认识一个她不知道的人然后嫁人......不,她不可能做到。
陈澈之看着自己大姐的面色,心知她不可能舍得阿暖,这才续道:“大姐,美国那边虽好,但阿暖从没离开过你,肯定是不行的,我想,大姐你能否和阿暖同去?”
一步一步,陈澈之在此处用了点小心机,先好像已经肯定了阿暖去美国读书是最好的,问题只在于阿暖不能和陈氏分开,最后提出请陈氏同去,好像陈氏同去便解决了问题似的。
可惜陈氏却不会被他套进去。
她向来思维很清晰,吃惊之后,先撇开了阿暖和自己是否要去美国一事,反而问陈澈之道:“阿澈,你有何事定要去美国处理,父亲和母亲那边知道吗?”
陈澈之抿了抿唇,他沉默了好半晌,终于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纸条,默默递给了陈氏。
陈氏狐疑的接过纸条,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道“庆安王病重,请速往”。
陈氏陡然色变,她捏着那张纸条,手都有些颤抖。她抬头看自己的弟弟,微张了口,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
这个弟弟,一直性格开朗直率,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可能自己并不了解他,和凌家退亲,庆安王的事,这么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可是她这些日子在他身上竟是没看出半点端倪。
陈澈之笑了笑,但那也不过只是肌肉扯了扯,笑意半点不达眼底。
他知道大姐想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就直接道:“庆安王在檀香山,听说是支持不了多久了。前不久他们寻到大哥,大哥就将事情告诉了我。”
陈氏看着自己的弟弟,慢慢坐到扶手椅上,良久后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启程?”
“那边当然说是越快越好,不过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我还想回延城一趟,眼看就是年底,我打算还是开年之后再去,免得引起母亲那边怀疑。”陈澈之道。
其实这些都是托辞,他原本是打算这个月底就出发,但若带上陈氏和阿暖,她们肯定不能这么快,所以就特意把时间推迟了。
陈氏摇了摇头,道:“若是那边的事情比较紧急,你还是尽快过去吧。我和阿暖,就算要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阿暖毕竟还小,我想再观望观望......”
说完看到弟弟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又仔细看了看他,柔声道:“阿澈,你此次过去时间也不知长短,你过去先看看情况,也帮阿暖看看学校,若是......你是打算在那边较长时间,又觉得环境真的适合阿暖,便来信告诉大姐,我再带阿暖过去可好?”
陈澈之听言只觉得又苦又涩,可是大姐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他知道再劝也劝不动更多了。
陈澈之和陈氏从书房出来去到厅中,就见到坐在厅中有一搭没一搭拿着叉子戳着点心的阿暖,听到他们出来的动静,立时就转过了脑袋看他们。
阿暖的目光先从陈澈之的脸上移到自己母亲脸上,再从自己母亲脸上移到陈澈之脸上,看二舅面色苦闷,便觉得母亲十之八九是拒绝二舅了。
为了安抚二舅,她便笑盈盈地招呼陈澈之道:“二舅,过来吃点点心吧,我听说你过来,特意亲手做给你吃的。”
听得陈澈之心中愈加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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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夫人是十一月初五到京中。
冯大太太廖氏也是好几年未曾见过自己母亲了,便打算亲自去车站接老夫人,冯秾一来想在老夫人面前刷刷好感度,二来也是知道廖珩必会去车站接老夫人,所以前一日得知廖氏的打算后便跟廖氏提出想跟着她一起过去车站,后面自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跟着去廖珩的宅子了。
廖氏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外祖母刚刚入京,想来一路舟车劳顿,疲惫得很,若是太多人去车站,就不是接风,而是滋扰了。我看你还是过些时候待我寻了机会,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冯秾脸就是一僵,然后转头就撅了嘴去看一旁自己的生母侯姨娘。
侯姨娘心中也是不悦。
这些时日,眼看着廖老夫人就要入京,廖氏一改往日病弱完全不理事的老好人模样,脾气是越来越硬,侯姨娘已经产生危机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也可能是这些年她在冯家仗着儿子摆款摆惯了,一时适应不了廖氏的改变,尤其是前几年冯老太太尚在的时候,在冯家把她捧得比廖氏还要高,她便渐渐也不太把廖氏看在眼里 现在,怎么不知不觉中,反似是要看廖氏的面色行事了?
廖氏初嫁给冯厚平时,冯厚平不过是个穷学子,廖氏也没对冯老太太怎么不好,就是大小姐派头惯了,没怎么把冯老太太一乡野老婆子放在眼里罢了,后来廖氏又生不出孩子,还不许其他女人给冯厚平生孩子,所以冯老太太对廖氏是积怨颇深。
及至新政府成立,冯厚平在京中得了高官,冯老太太可不就扬眉吐气了?所以虽有冯厚平“劝着”,但冯老太太言辞或行事间没少磨搓廖氏 反正廖家离得远,没人给她撑腰,她又离不得儿子,还不准她摆摆婆婆款了?谁家的婆婆对儿媳不都这样?对那半途接回来的孙子跟孙女更是稀罕得不行。
且说当晚侯姨娘就在冯厚平耳边吹枕头风,道:“老爷,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瞅着她不会是就应付着咱们,其实并不想帮忙吧?”
她一边说着那身子就在冯厚平身上蹭着。
侯姨娘年纪三十几许,正是如饥似渴的时候,奈何这些日子冯厚平正是为着云琪小佳人魂牵梦绕之时,满心满脑的都是小佳人那白嫩嫩的肌肤红艳艳的小嘴儿,寻了机会就想着如何引那小佳人自动自愿的投进自己怀抱,哪里顾得上和侯姨娘亲热?
此时冯厚平被她蹭着,把他对着那小佳人需要强行克制的火气全给蹭了出来,又因着廖珩引起的一些烦心事,冲动之下就一把将侯姨娘扯了过来,狠狠揉了两把,道:“她帮不帮忙也就是那样,你要知道,我可也没什么可以拿捏到她的,你哄好她了,她自然就帮着你,你哄不好她,我也没办法。”
女儿嫁谁不是嫁,廖家虽好,但冯厚平向来会拿捏进退,断不会为着强塞女儿而结仇的,廖家嫁不成,就换个人家也就是了。
侯姨娘被掐得“啊”得一声眼泪都差点疼出来,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又气又恨,但还是忍了怨气,浑身解数的迎了上去,事后总算是把冯厚平哄得愿意去跟廖氏说说话了。
廖氏对着冯厚平总是好言好语的,她见冯厚平来问,就道:“老爷,您知道我母亲的性子,她一直觉得我在冯家过得不好,这次特地从岭南到北平,未尝不是为了我的意思。若是我此时就急吼吼的把阿秾带过去车站,恐怕事情只会弄糟,还不若等我见了母亲,先跟母亲好好说说,待母亲放下成见,再带了阿秾去见她,岂不是更好?”
冯厚平听廖氏这样说有些不自在,其实他也是多年未见廖老夫人,说实话,就是他心底都有些怵,所以廖氏这般说了,他也没再就此事多说第二句就岔开了话。
最后冯秾到底也没能去成车站。
十一月初五,北平火车站。
廖氏远远的看见自己母亲被人扶着走了出来,眼泪立时就飚了出来,那边廖珩还没动,她已经先迎了上去,泪水涟涟的唤了声母亲。
廖老夫人多年未见自己的小女儿,又一直听说她在北平过得不好,这突然看见她泪水涟涟的样子自然心痛,拉了她仔细端详,也是一阵阵心痛难受。
廖珩看得皱眉,他上前道:“祖母,这里风大,您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火车,周转了几天时间,还是先上车,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廖氏虽在激动和委屈中,也听出了侄子话中的不悦,忙拿了帕子拭泪,跟母亲道歉,说是“自己一时激动,竟是忘记了母亲刚刚到京中,不宜太过伤心,都是女儿的错”,那慌张的模样哪里还是当年那个骄傲任性的女儿?
廖老夫人瞅着她那样子越发的心酸,抬头便瞪了自己三孙子一眼,廖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但面上表情仍是板得跟铜铸的一样,看得廖老夫人一阵牙疼。
“三姨母,表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廖老夫人的右侧传来,众人转头,便看见了一个穿了素色绣花滚边长袄裙,长相有点英气的姑娘在对着廖氏和廖珩笑,廖珩没什么反应,廖老夫人见廖氏打量这姑娘,就乐呵呵介绍道:“慧如,你认不出她来了吧?这是你四妹妹家的小女儿昭云。”
廖氏的四妹妹,是廖家另一支,廖珩堂伯祖父那边所出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岭南当地另一个世家尚家。当年廖氏和这位四妹妹年纪相仿,感情很好,只是她离开岭南已经近十年,当时眼前的姑娘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罢了。
廖老夫人跟廖氏介绍完又对廖珩道,“阿珩,昭云的堂兄在北平读书,昭云想过来北平玩一段时间,我就索性带了她一起过来,她堂兄毕竟只是在这边读书,我看就让昭云先跟我们一起住着好了。”
廖珩应下,林满便请众人上车。
廖老夫人上了廖珩的车,尚昭云就道她母亲一直都很挂念姑母,不若她就跟姑母一车,也好聊聊天,回头跟母亲说说,解了母亲的姐妹相思之情。
廖老夫人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