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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孔彰笑道:“你今日不磨的我不安生,就不罢休是不是?”
    甘临没接话,两只爪子在拿起孔彰的字,一大半不认得,好奇的问:“写的是什么?”
    孔彰答道:“你妈妈布置的作业。”
    甘临一脸同情的看着孔彰:“你也要做作业啊?我以为大人都不用做了。”孔彰道:“你不是每天都跟张金培一起写字么?”
    甘临有些嫌弃的道:“他笨死了,学的比我还慢。”
    孔彰不厚道的笑,所以张金培被一撸到底。原先还是张队长,因为消极学习数次惹恼管平波,现啥岗位都没了,天天在管平波的办公室看大门。
    甘临识字不多,很快就对孔彰的字没了兴趣,在桌上一顿乱翻。忽听一声铃铛脆响,甘临好奇的看着发出响声的盒子:“里面是什么?”
    孔彰拿过来打开,一对闪闪发亮的金镶红宝石的发箍展现在甘临眼前。甘临赞叹道:“好看!是你的吗?没见你戴过!”
    孔彰想了想,道:“算是你姐姐的吧。”
    “姐姐在哪里?能不能来跟我玩?”
    孔彰摇头,为了避免甘临再问,他摇了摇发箍,坠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见甘临眼巴巴的看着,笑着把发箍放到甘临手中:“送给你了。”
    甘临拿起发箍摇晃,听那脆响,好半晌才不大确定的道:“真的吗?妈妈不许我随便收人东西。”
    孔彰拿过发箍,戴在甘临的头上,道:“师父不是外人,可以收的。”
    天黑了,孔彰送甘临回正屋。管平波见到甘临头发上的铃铛怔了怔,半晌才道:“太贵重了。定是她调皮,我晚间拆下来使人送回给你。”
    孔彰笑了笑,道:“没关系,给她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孩子的人,最好不要再有孩子。送回甘临,孔彰微微颔首,说了句,“告辞。”而后利落的转身回房了。
    第132章 搭配
    北矿营建在山顶,夏日里凉快, 冬日却比平地冷上许多。至十一月, 寒风呼啸, 冷进了人的骨子里。苏小小何曾叫这般冻过?他们行院人家虽卑微, 却是最不差钱的。甚大毛衣裳银霜炭, 从来就当寻常物件。哪似如今?连件丝绵的衣裳都没有,炭也只有柴炭,总有些没烧透的, 弄的满屋子烟熏火燎,好不难受。又有, 到了这山顶上, 只分得一间屋,还是看在她为孔彰妾室的份上, 旁的人住通铺的都有。只她走投无路投奔了来, 听说连当家的管平波都住的简陋,不敢挑剔而已。
    一间屋子, 她主仆两个居住倒是够了, 这虎贲军内,极擅机关, 从山间用竹子引了水, 栋栋屋前皆有竹子做的管道,拔开塞子就有干净的清水流出, 不消得挑水。又有脚踏洗衣机,原先是木头的有些沉重, 后又改成竹子的,十分省力。有些人说洗不大干净,然苏小小是做先生的,幼儿园内皆是极具有古意的木地板,不脱鞋不得入内,她的衣裳鞋袜都干干净净,过水即可,省却了不知多少人力。只苏小小奢侈惯了的人,始终不大适应的来罢了。
    画眉因不识字,被分去了幼儿园打扫卫生,此刻正拖地,不在家。苏小小拿铁钳拨了拨炭火,又从麻布袋子里捡出几块炭,一一丢在地上,听那木炭落地的响声。若是清脆透亮,便是烧透了的好炭。若是闷闷的响,便是里头还夹着木料,丢到炭盆里一准冒烟。把没有烟的炭丢到火盆里,再把冒烟的放到另一个麻布袋子中,待到月底,后勤有人来贱价回收烟炭,拿去熏腊肉。虎贲军内多是穷苦人家出身,难有几个似苏小小这般挑拣的,后勤能收回去的并不多。不过虎贲军内节省惯了,不可能浪费东西,才做此麻烦事。
    用灰捂好炭火,苏小小又把桌子上压着的毯子罩下。这也是穷人家省炭火的方式,炭盆边上密密的用毯子拢住,热气便团在里头不散,人坐在桌边,拿垂下的毯子盖上腿,只消一点点火,就暖和了。炭火还能熏得桌面发热,在上头做活,手也不冷。苏小小不差钱,他们行院人家,谁不是满身珠翠?她当日爬屋顶时,光头上戴的宝石簪子,腕上套的翡翠镯子,就够寻常人家吃二十年不止了。何况孔彰有些旧物她也收着,很值些银钱,不至于点不起大火盆。只她心里明白,她一个弱女子,身怀巨款又无靠山,纯粹的找死。如今孔彰又不大理她,她便不敢张扬,学着虎贲军的其它人过日子。摇了好一阵缝纫机,苏小小抬起头来,用手揉揉发酸的脖子,心里羡慕工厂用的脚踏缝纫机,可比手头上的这个好多了。可惜脚踏缝纫机生产跟不上,工厂且等着呢,哪里轮的到他们。不过手摇的总归比原先一针一线的缝要强上许多。苏小小抖了抖手中的衣裳,微微叹了口气。孔彰不是小气的人,怕她过不下去,还送了两回钱给她,偏生不肯收用了她。苏小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想,她真的不缺钱。
    门被推开,吹进来了一阵冷风。画眉跑进屋内,蹲到桌边烤火,随口问道:“姑娘的衣裳做好了?”
    苏小小道:“还差最后一点子。你今日回来的早。”
    画眉笑道:“哪里早了?姑娘是做迷了,你看外头,天都快黑了。”
    苏小小看看窗子,果然有些发沉。赶紧低下头,把最后一道边缝好。接着又把喷壶灌上,在桌上把衣裳烫平,叠的方方正正,再往上头放了双精致的靴子,打了个包袱,就提着出门了。
    画眉忙跟上,苏小小道:“你烤火吧,我自己去就行。你若得闲,趁着天没黑,把屋里好生收拾收拾。”
    画眉应了一声,看着苏小小出门,又喊道:“你可认得路?”
    苏小小道:“有甚不认得的?你回吧。”说毕,径自往战兵营方向去。行到交界处,苏小小被守门的拦下,只听那人道:“你新来的么?后勤女眷无故不得擅自出入,若有事,要么等休沐,要么去找你们司长要批条。这个时候,是万不能放你出后勤这道门的。”
    苏小小:“……”她非战兵,居然也管的这般严格。本想说她是去送衣裳,又想不急一时,索性等休沐日再说。如此她折回去修了修边角,等到休沐日再抱着衣裳出去,守门的换了个人,见她眼生,只嘱咐了一句别误了回来的时辰,就放过了。却又在去往军官们的居住区时被拦了一道。只等人进去通传,才被放了进去。
    苏小小松了口气,这可比她原先听过的名门望族的二门还难进了!好容易到了地头,深吸一口气,立在廊下,隔着帘子问:“孔将军在么?”
    屋里传来孔彰的声音:“苏姑娘么?进来吧。”
    苏小小掀开帘子进去,对孔彰福了福,开门见山的道:“将军救奴一命,奴无以为报,只做了身衣裳聊表谢意,还请将军莫嫌弃。”
    孔彰看了看苏小小手中的包袱道:“姑娘客气了。我日常都穿军服,不必你特特做衣裳。”
    苏小小低声道:“休沐日可穿常服的……”
    孔彰无奈的道:“我一个大男人,不在乎这些。姑娘得闲自家做几身亮眼的衣裳穿吧。”
    苏小小缓缓走近了几步,含泪道:“奴到底是哪处不得入将军的眼,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孔彰只得道:“我无心娶妻纳妾。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生活无着落,一则你如今是学里的先生,军营自不会慢待你;二则我们相逢便是有缘,你果真有难处的时候,我总不会袖手旁观。军中青年俊彦颇多,以姑娘的品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苏小小哽咽的道:“可惜他们都不是你。”
    孔彰自幼便招各色女人,拒绝已是熟练活。几番客套后,见苏小小还欲纠缠,直接送客。苏小小叫噎的半死,她藏着那么多贵重物品,总觉着没有个数得着的人物不安全。她好歹也是一代花魁,实不知孔彰到底哪里看不上她。好在她心里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可不是她叫人捧着的日子了。轻轻的把包袱放在桌上,委委屈屈的道:“将军看不上奴,奴只得受着,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这衣裳鞋袜,皆是按将军身量做的,旁人也穿不得。”说毕,再行一礼,疾步退出屋外。到院中,见孔彰没把衣服扔出来,心中大石落地。只要孔彰肯穿她做的衣服,她就可以扯虎皮做大旗。
    虎贲军内军纪是好,但谁能保证没有几个不长眼的?她在行院里呆的久了,也不甚喜爱伺候男人。孔彰不理她就不理她,能借个光就成。前几个月那位叫方坚的读书人,从学里跳去了镇抚部,惹的她好一阵心动。教书不是不好,出头太难。还是得想法子往上爬才是。
    苏小小撇下衣服就走,孔彰并未放在心上,管平波叫他写一些养马的心得,他正整理,实没空搭理此等琐事。直到中午时分,陆观颐也带着个人提着个包袱进来,孔彰才放下笔,起身相迎。
    陆观颐笑着打开包袱道:“天越发冷了,你日日跑马,只怕吹的骨头疼。我使人给你做了套披风并羊皮手套与你穿,省的冻病了。”说着,看见了桌上另一个包袱,只见那鹅黄色的包袱皮上还绣着翠绿的兰花,打的结子也尤其的精巧,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孔彰道:“苏姑娘送来的,我没理论。”
    陆观颐拿过来拆开一看,上头一双短靴,乍一看寻常的款式,仔细瞧去,却是两页并拢处点缀了一段红线,鞋面亦绣了暗色花纹,典雅大气。鞋子下头是衣裳,展开来,是一套白色深衣,手臂处有浅绿色的团花,领口下摆亦有装饰,唯有袖子素白。陆观颐瞧了一回,笑对孔彰招手道:“这衣裳有些意思,你快换上。”
    孔彰不肯,却被陆观颐缠不过,只得换了。原来那深衣有三层,最里是深红,第二层是墨绿,最外层才是素白。怪道袖子无装饰,穿上身后,三层袖子自是比滚边更显雍容。腰带亦是两层,里头是墨绿,外头是深红。束上后,恰露着墨绿一条边。孔彰本就身材笔挺,再配上合适的衣裳,连陆观颐都看得连连赞叹:“好灵巧的心思,苏姑娘果真是个妙人。”
    孔彰有些嫌弃的看着长长的袖子道:“不好骑马射箭了。”
    陆观颐笑道:“这有什么,谁是日日骑马射箭的。恰好留到过年放假穿,只怕得勾得后勤处的女眷掷果盈车了。”又道,“原以为我在衣裳搭配上头是行家,今日叫人比下去了。”又喊管平波来瞧。
    管平波听闻有美人,一阵风的就冲了进来,见到孔彰的装饰,抚掌大赞:“拿红绿两色来压边,亏她想的出来!我设计的衣裳,只为实用节省,好看是再不能够的。今日这一身,方才配的上你。日后你的常服,还是交给苏姑娘为上。”
    孔彰道:“在军中要甚好看。敌人只怕还专捡我们休沐日来呢,我穿这一身还得换了,麻烦。”
    管平波没接话,仔细打量了孔彰一回,又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衣裳,竟是是细棉布做的。艾玛,细棉布的衣裳能做这么好看,苏小小不单配色好,手艺也是了不得啊!是个人才!忙扭头问陆观颐:“苏姑娘如今在哪处做活?还是在家闲着?”
    陆观颐道:“幼儿园当先生呢。”
    管平波道:“幼儿园还有别的先生么?不拘哪处寻个人,补了她的缺去。”
    陆观颐奇道:“她不能教书么?”
    管平波笑道:“你忘了?我早说了腾出空来,要仗着纺纱机与缝纫机霸占了成衣市场。只一直忙别的。你看看苏姑娘做的衣裳,旁的不说,这搭配的本事,就比别处强出不少。我们若能压低成本,做的衣裳还比别人的好看,你说销量如何?我们总不能靠木材混一世。待打出名气,兔毛也可以搭着销出去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快去叫雪雁来,我们细细商议,手脚快的话,年前就可以卖上一批,赚几个零钱花花!”
    如此一想,管平波两只眼里金光闪闪,卖成衣可比卖线、卖布这等原材料赚多了。她三个流程皆是机械化生产,价格战能打的竞争对手哭爹喊娘。正好近来她打算刺激两州经济,这个钱她赚定了!
    第133章 产业
    虎贲军起家不久,广大农民几乎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故此前管平波没有考虑过积极发展商业。贩卖木材与窦家, 更似利益交换, 谈不上正儿八经做生意;而隶属于虎贲军的流动供销社, 亦非商业。供销社的存在, 为平时提供日常所需,秋收协助税收征取以及作为监察的暗线。是管平波控制二州基层的利器。故原该归属后勤的供销社,被管平波装作忘记, 继续留在镇抚的地盘上,打着关心百姓生计的旗号, 由陆观颐直管。这般统治手段, 更多是组织结构上的,基本上没有太多能带动经济的效果。
    华夏是个彻头彻尾的农业文明。在此秩序下, 土地成了最宝贵的存在。因此华夏的人民不管是种田、经商还是做官, 有了资本后,优选无一例外的皆是囤积土地。但土地的总额是有限的, 一部分人圈地后, 必然有大量的人丧失土地,成为佃农或流民。同时, 因为所有的资本都置换成了土地, 亦没有了流通,形成了无数次出现在历史课本里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列强曾被逼到用鸦片来摧毁, 也没取得多么大的成效。最终成功走向商业的,是土地国有。
    土地国有的好处自不消说, 耕者有其田乃农业文明的华夏千百年来追求的梦想。但很少有人想到,一旦土地国有,勤劳聪慧多打了两斗粮食、先富起来的小撮人,他们的钱财会流向何方?他们或许未必会投资,搞不好像大盐商那样极尽奢华的挥霍。但即使他们把钱都花在奢侈品上,亦能养活一大批工匠,甚至一个产业。这就是制造业的力量。
    因此,从石竹分田开始,管平波分的给农民的地,都算不上多。完全没有汉初时丁口百亩的豪气干云。为的就是不让百姓绑死在土地上,为了发家致富,不得不进行手工业生产,或者寻求别的出路。单一的农业结构,实在太脆弱了。
    把孔彰与陆观颐撵出门的管平波回到办公室,在等待苏小小到来的时间里,随手翻着苍梧的舆图。苍梧如今最富庶的有三处,分别是巴州、潭州与雁州。巴州不曾受创、雁州则有盐矿,唯有潭州的经济恢复起来最吃力。管平波用手指在潭州上放虚空一划,水路纵横的潭州,确实是个不错的商业中心。
    梁州与梅州主要作物是粮食,所产的棉麻极少,这等军需物品,便是有多的,管平波也会选择囤积。火器研发如火如荼,她将来与姜戎的对抗,必然重度依赖武器代差,因此她还得囤积大量的诸如猪鬃、桐油等物,光靠本地产是不行的,须得交易才凑的够数。如此一来,经商的确迫在眉睫。
    管平波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事情没完没了了还!”不知打下这江山后,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
    苏小小费尽心力给孔彰做衣裳,为的就是借着孔彰往上爬。没料到孔彰没看上她,倒叫管平波看上了。接到管平波传唤的消息,知道管平波最是雷厉风行之人,她衣裳也顾不得换,提着裙子就往办公室飞奔。
    管平波坐在桌子后头,抬眼看向苏小小。只见她身着浅蓝色的披风,下着大红袄裙。袄裙上星星点点的白梅花,与披风两肩处交相呼应。裁剪极合体的衣裳,浆洗的板板正正。虽只是棉布,看着就是比寻常的显得高档些。自来大批量生产的衣裳,物美价廉为第一要素。管平波想要进军服装业,不可能去做丝绸的衣裳。那样资金量大出货少,远不如棉麻布倾销带来的经济利益。要知道管平波不是商人,而是统治者。奢侈品固然能赚不少钱,但能解决的就业太少。棉麻则不同,这是一个产业,一个能带起周边无数家庭的利益链条。赚的少有什么关系?可以从税收里头找补啊!
    管平波笑着对苏小小招手道:“苏先生过来坐,我有事要问你。”
    苏小小道了个万福,柔顺的往管平波右下的位置坐了。
    管平波开门见山的道:“苏先生于穿衣打扮上,似很有研究。”
    苏小小忙谦虚道:“妇道人家镇日里关在家里,闲来无事琢磨些小巧,将军见笑了。”
    管平波笑道:“不必太过自谦。我看你今日穿的衣裳就极好看。然棉布到底好染好配,麻布却是泛黄,倘或你只有麻布衣裳穿,可有法子收拾的比旁人的好看?”
    苏小小笑道:“麻布也分许多种。有好的虽泛黄,却似纸张一般,很是素雅。譬如一件麻布的袄子,只消在袖口压条隐隐约约的黑线,黑线外再压条白边,立刻看着就不同。这等颜色不够纯的衣料,切忌用大红大绿来配它。索性让它清清淡淡,反显出味道来。就如咱们营里战兵的衣裳,倘或不用省钱,再染深些颜色,便比如今好看了。”
    管平波听的连连点头:“男子衣裳多为素色,你这么一提,我倒觉着男装用麻布更相宜了。”
    苏小小道:“麻布又称夏布,夏日里炎热,穿不起绸子的人家,倒多爱穿它。奴听闻虎贲军为养兔子,种了许多苎麻,将军可是想借着地利开布庄?”
    “在我跟前无需自称奴。”管平波先纠正了下苏小小的谦称,又道,“布庄不好,不过赚几个辛苦钱。我想开成衣铺子,把那衣裳分了尺码,买来就能穿。我们有纺纱机织布机缝纫机,可比别处便宜多了。可我不愿打价格战,一味压价虽有赚头,到底不美。价格是要低廉些,可人家原先有认准的铺子,我们是后来的,如何引的人来光顾,少不得费点心思。方才孔将军穿着你做的衣裳,着实亮眼,我便想着,请你来想些花样子,叫工厂里做了,岂不是比别人的又便宜又好看?”
    苏小小心中一喜,她们行院里有句名言,叫做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盖因若婊子对恩客生了情谊,还如何做的了生意?苏小小对着孔彰百般勾引,不过是为着借一借权势,好护的自家周全。此刻遇着了比孔彰还有能耐的,她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把往日为了艳压群芳琢磨出的巧思,一股脑抖落了个干净。衣裙腰带鞋袜带包袱怎生搭配,说了足足两刻钟还停不下来,只把管平波个糙汉子听的头昏眼花,忙打住道:“搭配上的事,说的都不甚明白。你可会画图?”
    苏小小道:“会画两笔,只不大好。”管平波忍不住问道:“你原先是做什么的?”这年头女孩子能识字又能画画的很少见啊。孔彰干的漂亮,晚间定要给加个鸡腿!
    苏小小垂下眼,低声道:“不敢瞒将军,能学琴棋书画的,不是大家小姐,也就是我们了。”
    管平波问:“青楼?”
    苏小小嗯了一声。
    管平波笑道:“你不想别人知道,我定不说出去的。放心。”
    苏小小怔了怔。
    管平波却又转回了正事,拿出一叠裁好的纸道:“你把心里想的样子,一张张的画到纸上。我们一齐挑几款合适的,试着生产。做生意要紧是渠道,我且要寻合适的人员与铺子,一时半会办不好。故你不用着急,慢慢画来,切记要省布料、工序又好看的。你们后勤部长也爱打扮,拿不准的同女眷们多商议。亦可下山去城里做个调研。具体如何调研,你去问镇抚部的方知事名唤方坚的,他才在陆镇抚那处上了课,你正好帮他复习复习。”
    苏小小忙问:“那我上课怎么办?”
    管平波心中明了,知道有本事的人,都不大愿意去教书。遂笑道:“你且教完今年。再有,秋收已过,又到了宣传司巡演的时节了。你先去宣传司看一看,给他们设计几套鲜亮的衣裳,好叫百姓有个印象。来年我们才好做买卖的。事多繁杂,只怕要辛苦你了。”
    苏小小连道不敢。管平波写了个批条,叫后勤给苏小小预备些笔墨纸砚并颜料,就把人打发走了。
    管平波又翻开上月雪雁交上来的总结,略略估算了下服装厂的工作饱和度。成衣市场果然打通,这几个服装厂是不够使的。但起家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梅州有了成衣生产,梁州又待如何?尤其是她起家的石竹,虽有血雨腥风,亦有欢声笑语。那处还是她手下第一批烈士的埋骨之乡。不管是利益还是情怀,都是不好落下的。然石竹与飞水不同,飞水地处苍梧正中,水域纵横,地理环境比石竹好上太多。石竹所能依靠的,只有一条沅水。绵延入洞庭,又落入了窦家的地盘。
    想到此处,管平波突然灵机一动。着啊!窦宏朗原先就是管绸缎铺子的,借着这条线,想来棉麻亦是容易。略调整了下表情,管平波从容往住所而去。窦宏朗歪在她的厅里看话本子,管平波笑嘻嘻的往他身旁一坐,推了他一把道:“你何时回巴州?”
    窦宏朗放下话本子,笑问:“又看我不顺眼了?”
    管平波道:“要过年了,你该去阿爷膝下尽孝了。”
    窦宏朗道:“阿爷只怕更乐的我呆在飞水。”
    管平波白了窦宏朗一眼道:“休叫我说出好话来。俗语常说,子孝不如媳孝,可谁又果真是盼着儿媳比儿子厉害的?纵然我在外征战,你也别日日闲着。这份家业,光靠着我一个人能争的下来怎地?你软饭吃上瘾了?”
    窦宏朗翻身起来,正色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管平波道:“我想重建潭州,你帮我一把。”
    窦宏朗问:“如何重建?”
    管平波道:“潭州被朝廷祸害一气,难有回转。我欲在潭州建设服装厂,定制成衣。家里养了那多水兵步兵,每年四季衣裳,不知要多少银钱。为着节省,定是大宗买卖布匹。依我说,不若把此事交给我,就把他们的四季衣裳放在潭州制作。我有法子省钱,既不亏了家里,又带活了潭州。”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潭州现在大哥手里,我们不好明火执仗的干,少不得使些手段,你可得上点心才是。”
    窦宏朗眼神一凝,他做生意做老了的人,自是听得懂管平波的意思。何以做生意总说和气生财?无非是生意多是一串子的事。要做衣裳,就得买布,便勾连了布商。布商又牵着棉商,棉商又接着船运和棉农。打仗的物资可不止衣裳鞋袜,还有粮食、兵器、药材等等。全都串起来,立刻就能在潭州一手遮天。不独能巧妙夺了窦元福的地盘,更显出他的本事。管平波日日念叨打仗打的是后勤,他就是头猪也听明白了。他如今好似与管平波对调了身份,自己是那委委屈屈的小媳妇,皆因没有利益可与管平波作交换。他若能握住后勤……窦宏朗紧了紧拳头,而后笑着伸手拖住管平波的后颈,就在她脸颊香了一记:“好人,巴州的堂客捆起来都不如你!我立等回去,你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