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管平波语重心长的道:“你放心回去,顺道捡几个你自己的心腹送来学行军布阵。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阿爷的人毕竟是阿爷的,你总归得有自己的班底。什么事都指着阿爷,不说家里一地鸡毛,便是阿爷心心念念都是你,这副模样,阿爷看着能高兴么?还有,你现不年轻了,把那好色的心思都收了吧。回了家,赶紧叫姐姐给你寻几个好生养的妾,休只看人娇俏不娇俏。我们才两个儿子,大的看着不大中用,小的还不肯断奶,够干嘛使的?大哥的孙子都比我们的小儿子大,你叫阿爷如何放心的来?桩桩件件,你心里得有个划算才行。再是堂客当家,哪有汉子丢开手不管的。连你都疑我与谭元洲,家里不定怎么想呢。你头顶一片绿云,当真就有面子的很?还不速速立起来,也省的我叫人编排。再传的多了,你不怕丢人,我还怕我老子半夜里来寻我不是呢!”
一番话把窦宏朗说的笑了:“谁让你不肯让我碰?行了,我现就收拾东西。不出半月定给你答复。”
管平波又嘱咐道:“你一去不知几个月才回来,小孩子忘性大,转脸就把你丢到脑后头了。切记替甘临那野丫头寻匹小马来,好叫她记得你。”
窦宏朗捏了捏管平波的脸道:“有求于我了就这般贤惠了。”
管平波挑眉:“是又怎样?”
窦宏朗笑道:“不怎样,我这就滚,省的再叫你唠叨的我耳朵起茧。”
管平波嘴角微微翘起,笑看窦宏朗道:“好。一路顺风。”
第134章 生意
窦宏朗把张和泰与马蜂留在北矿营,自家带了长随由管平波亲自送下山, 沿着水路往巴州而去。他如此听话, 并非多么信任管平波, 实则在管平波提出在潭州设厂之前, 他想不出怎么从窦元福手里抢地盘的好法子。便是想要靠商业控制潭州, 亦非朝夕之功。只管平波有一句话触动了他的心神——要吃软饭到什么时候?打去到石竹开始,管平波便一直目中无人。原先也就罢了,他也无那非要天下女人皆动心的妄想, 然管平波毕竟是要相处一世的人,加之窦向东的野心果然能实现, 难道果真让女主当政么?
回到巴州, 窦宏朗顾不得其它,径直走到威风堂, 寻到了正理事的窦向东。窦宏朗稍等了一会, 窦向东便唤他进去说话。窦宏朗知道窦元福就是栽在对兄弟赶尽杀绝上,自要装的惦记亲族。给父亲请安后, 张嘴便问:“二叔呢?大冷天的他竟是出门了不成?”
窦向东道:“你大哥去了雁州, 你去了梅州,家里的铺子都丢开了手。年下了, 你二叔不去看两眼, 叫人搬空了铺子都不知道。”
窦宏朗讪笑道:“巴州的地界上,谁那么大胆。”
窦向东抬了抬眼皮道:“怎么呼喇巴的回来了?两口子又吵架了?”
窦宏朗忙道:“没有。平波长大了几岁, 不似原先那般性子急。这几个月我们处的倒好。回来不为别的,是我想着潭州那等好地, 如今一片焦土,怎生盘活了才好。恰瞧见平波的缝纫机又生出了新花样,比往日的更快更好。我就寻思着,横竖我们家上下一年四季都要做衣裳。不若一总交予她做,布料还是我们自己的,叫她赚个手工钱,我们也省上一些,来往船只往潭州过,慢慢的就恢复元气了。”
窦向东看向窦宏朗,缓缓道:“是谁的主意?”
窦宏朗道:“自然是我自己的。”
窦向东嗤笑:“你省省吧,这般皆大欢喜由不得人拒绝的手段,你还没有。这生意不小了,你使人写信过去,叫她自己来与我谈。”
窦宏朗直视窦向东道:“她来了,你能护她周全么?万一有人狗急跳墙,又当如何?”窦元福当了三十年的继承人,巴州纵然是窦向东的天下,谁又能保证窦元福下不了黑手?
窦向东冷笑道:“你倒是一门心思向着老婆。”
窦宏朗没答话。如果可以,他半点不想维护管平波。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窦元福依然能顺利的接管盐矿,也就是说窦向东没有完全放弃窦元福。他只是因为有个厉害老婆,所以比窦元福更多优势,并没有稳坐第一把交椅。窦宏朗记得管平波刷在营墙上的那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深以为然。
他在管平波身边呆了好几个月,可不是单只学会看孩子的。他为何不偏着夫妻同体的管平波,而要偏著有三个儿子的窦向东?固然管平波满心算计,窦向东又好到哪里去?既然没谁有真情,自然选的就是最大利益了。
窦向东郁闷的瞪着儿子,亦是无话可讲。他比窦宏朗精明的多,窦宏朗心里想什么,一望可知。良久,窦向东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衣裳可以交给她做,但商路不能给。你心里须得明白,若是阿竹这般有本事,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可平波与你有几分夫妻情义,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窦宏朗点了点头,又道:“衣服的样式,也按她那头做么?虎贲军的短打是扣扣子的,比我们方便且省布料,还配着装小物件的藤甲。”
窦向东无可无不可的道:“都好,只颜色要有所区别。”
窦宏朗又道:“她做好的衣裳,须得我们自己去取货,方信得过。”
窦向东淡淡的道:“少不得有弄虚作假克扣兵丁的,水至清则无鱼,尽力而为吧。你既有心,此事就交给你做。只我们原先依仗的裁缝登时没了营生,你想好怎么处置没有?”
窦宏朗道:“又不是我们自家人,何况此前都是给银钱,叫各处自己寻裁缝。不是我说,中间不定叫截了多少。收回来交予平波,实能省好一笔银钱的。”
窦向东忽又想起缝纫机之事,问道:“她新造的缝纫机什么模样?我们可以仿么?”
窦宏朗比划着道:“比原先的大多了,似个小桌子,有脚踏板,做起衣裳来飞快。夏装最快,一个女工一日功夫就能做两套战兵的衣裳。冬日的慢些,可她的战兵在棉衣外头套单衣,磨损的也只是外头的单衣,缝补更快。苎麻纺线用的是水力,织布的家夥我看不明白,横竖比我们的都快。正因如此,她才肯揽活。否则按她的脾性,没好处的事,可是决计不干的。”
窦向东此生最痛心的,就是因缘际会下,没养熟管平波。听窦宏朗说起管平波的本事,顿时怏然,略略交代了些许细节,就打发他走了。
窦宏朗回到院中,练竹与胡三娘争相来迎。窦宏朗却是没心情与妻妾说笑。窦宏朗并没有表现出的淡定,他心里始终觉得管平波打着不为他知道的其它主意。其中一条,便是管平波送他下山时随口说的在潭州与石竹同时设厂的计划。
窦宏朗想不明白,又关石竹什么事?管平波似十分有理——从潭州逆水往西北方运送衣裳,太耗费人力。不若从石竹出发,顺水而下,更为便利。然就窦宏朗与管平波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必不只是表面的理由。窦宏朗头痛的歪在榻上,看着妻妾殷勤的端茶倒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身边一个能正经议事的人都没有!管平波主动提出留下张和泰接着教导,绝对是故意的!
其实管平波的想法很是简单。在古时,水路就好似后世的高速公路,乃沟通经济的大动脉。她当然可以只顾潭州,然则偏远山区少不得想方设法的扶持一二。石竹以农业为主,一两个纺织厂,很容易改善当地人的生活。
穷人的饭桌上添一道豆腐都算了不起的大事,比有底蕴的潭州好打发的多。又有服装运输,有来就有往。运衣裳出去的船,总不至于空着回来吧?别说返程,沿途卸货的同时,一定是沿途补货贩卖的。稳定的货运,连带沅水两岸的经济都能略微带动一点点。
石竹本就是千年商贸之所,慢慢的拾起过去的荣光,想必他们很乐意。再则盛世搞搞愚民,把农民圈死在土地上,或许利大于弊。但乱世有信息来往没什么不好。管平波羽翼外的残酷,更能促进羽翼内的团结。梁州与梅州是她起家的地方,将来不定诞生多少高级将领与官员,自然是越忠心越好。
管平波脑子里有造反红宝书,其眼光长远的比窦宏朗多出了几个次元,窦宏朗能看明白才怪。休说窦宏朗个混世魔王,就是张和泰日日混迹军中,也没能看清虎贲军的全貌。
张和泰早先就学了管平波的治军法门,离开石竹后,在窦家练了许久的兵。上回跟着窦向东收回潭州,他练出来的兵功不可没。还没得意几个时辰,便叫管平波亲自带领的虎贲军的伤亡数浇了个透心凉。
再跟着窦宏朗上山,看着人家的军容军纪,硬是摸不到管平波练兵的脉门。他几乎照抄了管平波练兵的方式,连早起的实诚都一模一样,怎么就相去甚远呢?莫不是还得连识字一并学了?打仗的人识字到底有什么用啊?
管平波又不是棒槌,虽指着张和泰给她训出预备兵来,却不可能把真正关键的点告诉他。张和泰没发现,虎贲军的将领与兵丁之间,并不是主从关系。此时的步兵模式,从最上头来看,是兵不知将、将不识兵,可到了底层,依旧是一小股一小股的。
全军休说有统一思想,语言都不一样。当兵的没什么发言权,百户千户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张和泰也学战前动员,可他就不知道,虎贲军的战前动员里,还有作战计划的!管平波实行的是战前民主、战场绝对服从、战后总结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模式。她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无责,正是因为天下兴也好亡也好,匹夫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但虎贲军内的战兵,每一个都有话语权。他们的作战计划或许不会被采纳,然战后总结的时候,很有可能又被拿出来表扬,有才的人很快就能冒头。这样的参与感,能极大限度的激发集体的智慧与责任感。可惜的是人才培养吸收的速度依旧太慢,指导员急缺,还没能完全抄袭管平波最熟悉的体制,这也是虎贲军不急于扩张的根本原因。
扩充容易,有效控制却很艰难。以目前天下大局与镇抚部的情形来看,盲目扩大地盘,一不小心就玩崩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管平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稳打稳扎。争夺天下是几十年的事,她才不着急。
窦宏朗的回信很快抵达了飞水,陆观颐又一次被管平波的神来之笔震惊了,不由问道:“你不是说卖成衣的么?怎么变成卖军装了?”
管平波理所当然的道:“告诉你个好词,稳定且量大的订单,叫做现金奶牛。谁家做生意的嫌生意少啊?窦家如今有一万多人,够养肥两个厂啦。”说着又对通讯员道,“去夜不收那处唤个人来,我有事吩咐。”
侍立在一旁的张金培道:“我还活着呐!”
管平波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你才会写四百字……洗洗睡吧,夜不收没你的事。”
张金培:“……”
不一时,夜不收队长王海龙亲自来了,见礼毕,就问:“将军唤我何事?”
管平波笑道:“你今日竟在家,难得。”
王海龙笑笑:“才回来,梅州几处的地形数据已交上了,将军看到没有。”
管平波道:“那个不急,我有件事要派几个夜不收去办,你手下还有谁得闲?”王海龙道:“有三五个得闲的,够使么?”
“够了。”管平波道,“无非是送个信。”
王海龙奇道:“送信使不上夜不收吧?”
管平波笑道:“不是我们自家地盘上,旁的人我不放心。再说顺手探听消息,非你们做不来了。”
王海龙忙道:“请将军吩咐。”
管平波道:“你给我送封信去江城给张群,就是上回来求亲的那位张丞相,还记得么?”陆观颐问:“你寻他作甚?”
管平波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卖衣服啊!要做就做笔大的!我跟他们又没仇,省下的就是赚到的,能一起发财的事干嘛不做!”
王海龙抽抽嘴角:“上回我们坑了他,他肯不肯干啊?”
管平波白了王海龙一眼,没好气的道:“撒谎你不会?你就不知道说窦家扣着甘临,我慈母心肠,不得不从,心里是极不高兴的。虽把我扶正了,却使了个兼祧,还是与人共侍一夫,我心里委屈的很!如今没别的想头,只想做点生意赚点钱,将来与女儿傍生罢了。横竖赵家有个台阶即可,省钱的事他们不要,浔阳郡有造反的没有?我们南边还有造反的。生意往哪处做不是做。不是看在他们诚心求亲的份上,我还不稀罕的给他们占便宜呢!”
王海龙目瞪口呆,有你这么颠倒黑白的么!?
管平波道:“还有问题么?”
王海龙摇头。
管平波道:“很好,去吧。争取赶回来过年,我给你们发大红包。”
王海龙傻傻的点点头,越发觉得管平波深不可测了。
第135章 县主
管平波把心中的计划细细的说了足足个把时辰,才交代清楚。之后望着王海龙远去的背影, 她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夜不收是侦察兵啊, 这么耿直真的好么?再扭头看着身边这位没脱盲的, 管平波差点就哭出声来。她是怎么把前土匪们养成了傻白甜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千里之外的张群在收到管平波的信件时, 第一反应则是:这娘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不要脸的。
想着被管平波埋沟里的往事, 张群气的手都在抖!然看完信件后,手抖的更厉害了。管平波在信中无比真诚的邀请鄂州王与窦家一齐掀翻陈朝夺权。其用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正气凛然。张群忍着写信骂回去的冲动,往后一瞧, 居然是做生意!
张群顿时:“……”管老虎,你做生意跟陈朝有个蛋关系!?写那么长的废话消遣老子呐?没好气的接着往下看, 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管平波居然开出一匹布八钱的价格, 怎会如此低廉!?
张群故作淡定的放下信,打发走了王海龙, 陷入了沉思。各大山头造反到今日, 凡有点成就的,都渐渐感受到了养兵之艰难。如今赵家麾下有好几万人, 但能实际控制的无非是一万出头, 余者皆是流寇,各成一派边打边抢、自生自灭。抄起一个算盘, 张群劈里啪啦打着。如今物价疯涨, 棉花市价已是三钱左右,一匹布休说人工, 便只算棉花价格,也要六钱。织成棉布, 少说也要一两二钱到一两五钱之间。做成衣裳更贵,差不多要到二两了。管平波的布料果真只卖八钱,万把号人,一季至少能省三千两。更令他惊愕的是,管平波开出的加工费,三钱银子一套。要说三钱银子的确不算很便宜,然张群的目光移向王海龙送过来的样品,顿时服气。如此密实的针脚,岂是胡乱缝制可比?更别提她还能旧衣回收折换新衣。一万人光夏季就可成千上万的省,将来十万人呢?念及自己粗粗都算不清的数字,安静的书房内,似能听见心脏跳出了金银碰撞的脆响。
春季里窦家对朝廷一战,料想损失惨重。装作行商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唯有管平波抓了队骑兵,其余皆无所获。骑兵养起来比步兵更贵。可见窦家果然是叫钱逼着了,否则也不会想出与死对头家做生意的法子。如此大事,张群做不得主,只得把信件呈上,交与赵猛定夺。
赵猛与张群的着眼点不同,他首先看地方。管平波设厂于潭州,倒是便利。窦家敢违约,他便出动步兵打丽州,料定窦家不会干这般蠢事。然则把生意交给窦家,他倒是省了,窦家却是赚了。可若不交给窦家呢?窦家自己还是省了,依旧比他有优势。赵猛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悔意,当初若对管平波有十足的诚意,此时咬牙切齿的只怕便是窦家了!这等奇女子,怎地就落在了苍梧郡!
丞相蒋孝勇问道:“她信里拉拉杂杂说的不少,到底是卖棉布还是卖衣裳”
张群道:“看她的意思,随我们爱怎样便怎样。只一条,棉花她是没有的。可以送棉花去潭州换布或衣裳。换布便是换布的价,换衣裳就是衣裳的价。
太子赵俊峰皱眉道:“那她要旧衣裳作甚?”
赵猛道:“把她的人唤进来问问便是!”
于是王海龙被请到了鄂州王庭,出门在外为了办事,王海龙不便计较礼仪,规规矩矩的按原先的老法子磕了头,只忍不住腹诽,他还没朝管平波跪过呢!
赵猛开门见山的道:“说说,你们要旧衣裳作甚?”
王海龙自不会说那二次加工搞倾销的真话,只道:“回大王的话,我们梅州与梁州都是穷地方,收了旧衣裳救济孤老也是好的。”
赵俊峰忍不住嘲讽道:“贵将军爱民如子呐!”
王海龙笑笑不接话,如今他走南闯北,已是知道棉布如何要紧。管平波定下的旧衣回收是分等级的。一等的自是修修补补可当成衣贱价售出;二等的则是改上一改可给孩子穿着,便是赚不着多少手工钱,一进一出,又可养活一厂的女眷,百姓生存压力也更小一些;三等的实在太破,捡出好的地方当做补丁材料,横竖管平波把价格定的跟不要钱差不离,若能谈成,就无需浪费自家裁衣裳下剩的布料。那可是仔细煮过就能用于包扎的好物,用作补丁怪可惜的。治理加上打仗,要操心的事琐碎之极。王海龙等人虽常常嘴上嫌管平波心眼太多,可一军主将果然似他们一般直肠子,只怕他们不是战死便是饿死了。此番来到江城,见了不少赵猛的兵丁,多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模样,不由心生同情。
虎贲军也不是不穿旧衣,手肘膝盖等容易磨损处,日日破洞的都有。可管平波设计的衣裳,在这些地方都有加厚一圈,但有磨损,送去后勤沿着边线重新补上,还是一整圈,全没有补丁摞补丁的惨状。撤下来的破洞的碎布,送去制鞋厂,立刻变成了鞋面子。实在不能用的,绞碎打蓬松做麻絮,塞到门帘里头,冬季里挡风,是一点浪费都没有的。不浪费的道理哪个不懂?真能做到的,才是本事。要说后勤处的娘们确实能干,无怪乎管平波喜欢纵着她们。这般精细的本事,大老爷们真没有。
乱世中,当家人没有不缺钱的。世道越乱,种地的人越少,米价布价盐价油价层层的往上翻。管平波步步为营,才把两州运转到堪堪解决温饱,赵猛这等流寇出身,只有更窘迫的。他现在就面临着抢无可抢的境地。江淮郡与浔阳郡都试探过了,能抢的东西不多,再则人家也有造反的,打起来不定是亏是赚。苍梧本来还富庶,朝廷下了先手,就只剩巴州看着眼馋,又打不过。鄂州境内还有不少豪强不服,捉襟见肘的赵猛一面与窦家不停的打,以转移矛盾;一面就是日日与朝中商议如何赚钱。此话不好当着外人说,亦不好当着太多官员说,只得胡乱问了王海龙几个不要紧的问题,再喊上心腹们商议。
蒋孝勇最近给钱逼的慌,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禀大王,我们临近江淮,那处尚有些家底,又产棉花。不若我们索性与管老虎合作,往江淮收棉花贩与她,再从她手里买衣裳,卖到左近几个郡。横竖她衣裳便宜,我们自家又要衣裳,来往船运都是现成的,理应很有赚头。”
赵猛摸着下巴想:“她怎生能那般便宜?”
张群蔫头耷脑的道:“她会机关,原先在飞水就见她沿河一大片水力纺麻线的家夥,又快又好。还有近些时候从苍梧传过来的那手摇缝纫机,亦是她做的。一头一尾都省事,中间她自能想出法子来。花的功夫少,便宜也不稀奇。然她没棉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是缺钱的。蒋丞相的法子甚好。”
蒋孝勇又问:“还能不能把她聘来?”
赵俊峰暗自撇嘴,莫不是他也要学窦宏朗,搞个兼祧不成?
张群摇头:“她精的很,窦家比我们有钱,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赵猛摆摆手道:“罢了,戏上不是说么?凤栖梧桐木。她一个女人家,想找个好夫家是常理。待我们吞下了窦家,再与她谈,还怕她不肯?此事先不论,做衣裳你们有什么想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个臣子心里哪能不明白赵猛是动了心。就如蒋孝勇所说,倒腾了便宜货过来,就是没多少赚头,自家省下的都不少了。然到底是没面子的事,如何跟众人交代呢?
出过差的张群优势便显出来了,把最开始王海龙说的谎话照样学了一遍,义愤填膺的大骂窦家不厚道,拿着宝贝不珍惜,扣着管平波的女儿为所欲为。把在座几人都听得直抽嘴角。蒋孝勇一看风头都叫张群抢了,那还了得?立刻跳出来引经据典,把管平波硬生生包装成了个苦菜花,就等着赵家去解救。其余的谋臣亦醒过神来,纷纷一脸正气、心系苍生,要替可怜的弱女子管平波出头。
骂完一轮,赵猛父子都快叫恶心吐了。捏着鼻子顺着众人的话头下了定论,张群又跳出来道:“臣愿再探飞水,与管将军结盟!”
被抢了话的蒋孝勇一噎,心里暗骂张群狐狸转世,怪道方才夸自己,原来在这里等着!老王八我们走着瞧,弄不死你!偏又不好明着抢,便不怀好意的道:“不知上回的事,管将军有没有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