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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这怎么能吃呢?”姜姬一听就摇头了,她打算买的是能让这些护卫当粮食吃的,而不是吃完哄个肚饱却没营养的东西,“散给乐城人吧,任人去取。”她道。
    付鲤还想拉回来吃呢!他们平时哪有酒喝?酒糟还有一些酒味,吃着也不难吃啊。但公主发了话,他也不敢违抗,只好让人去北市上喊两声,希望没人听到。
    结果,此话很快传开了。无数人涌到城外,果然看到公主所言任他们取走的酒糟!顿时整个乐城都沸腾了。数日后,这话还传到涟水去了,竟然有人坐船来拉,不到几日便一扫而空了。
    经此一事,摘星公主之名更是传扬开去。
    乔银不知该如何打动公主,可他又不能再等了,只好牙一咬,心一横,再次前往摘星宫。他不再想使计谋了。
    “你说有事求我?”姜姬奇道,“何事?”
    乔银跪地道:“求公主将我引见给大王。”
    “你见大王何事?”
    乔银咬牙道:“……我答应了神人,替他见大王。”
    姜姬一怔,心中陡然涌起狂喜!
    那郑国的神人还想再多收一个大王去当神仙吗?
    好!
    第121章 坚冰
    乔银走出摘星宫时不住的回头张望,他已经后悔了,可难道他能再冲进去把送给公主的金子再要回来吗?
    他在宫门前徘徊良久,最后在护卫们凶神恶煞的目光下不甘愿的走了。
    回到住所,他坐在室内,仍然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一切顺利,他应该早就成为了摘星宫的座上客了。
    他本以为送上玉蜜,说出仙人后,公主会追问神人的事,他会说一些神人的传说故事——不是说公主很喜欢听故事吗?
    公主会更加向往,或是好奇,她一个小孩子,只要稍稍引逗,就会升起想见一见神人的念头来。这时他再推脱,公主就会去找大王撒娇了,这样,他不就可以顺利见到大王了吗?
    可比起神人,公主对郑王更感兴趣。那时他就觉得事情要不好了。果然等他再也说不出郑王或郑国的故事后,公主就让他出来了,半句没提到他送去的玉蜜与神人。
    他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如果再见不到鲁王,他就必须离开,去他国试试!那神人可不止托了他一人!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想再试一试。
    因为他猜测神人选中的商人中,应该是燕魏鲁赵都有,他是鲁人,神人才会让他到鲁国来。如果他不能说服鲁王,那到别的地方去,还要和另一个商人争斗。到时两人互斗起来,极有可能会坏了神人的大事。
    那神人的手段,他可是不想品尝。而神人从郑王处得来的黄金,也让他舍不得放手。
    可能因为一开始就一无所有,他在什么时候都豁得出去。这次,他就将神人交给他的黄金全都送给了公主!如果这都不能令公主动容,那他也无计可施了。
    数日后,乔银仍然没有被公主召见,他渐渐绝望起来,心中生出恶念:他要把黄金拿回来!他纠集了一群流民,向他们诉说摘星宫有无数的粮食,有无数的炭火,公主幼小,那些护卫日日饮酒。
    说得多了,就有一些流民动了心。
    乔银知道他们不敢就这么冲到摘星宫去,但只要摘星宫出了事,他们就会第一个冲进去劫掠!
    他暗中买来桐油,等待时机。
    天渐渐放晴了,再也没有下雪,只偶尔还会刮风,呼啸的西风带来了春色,也带来了归人。
    龚香回到家就看到了远赴滨河的从人,“阿悟!”他衣服都顾不上脱,穿着鞋就上了榻,“几时回来的?怎么不传信给我?”他往室内张望了下,“文伯不在吗?”
    “爹爹去给我做饭了。”阿悟说。他是龚香之父——龚嵋的从人,文伯的养子。他的名字都是龚嵋在病榻上取的,幼时文伯偶尔把他忘在了龚嵋的床上,他就常尿在龚嵋身上,文伯回来后便大怒,骂龚嵋坏心眼不叫他!一边赶紧给龚嵋换衣服换被褥擦身熏香,龚嵋就笑着说这叫儿子闯祸爹受累。他长到五岁时,就做了龚香的从人。
    正说着,文伯提着一篮饼,抱着一瓮炖肉进来了,没抬头就在笑:“快来吃!我把厨子给阿香炖的肉给你拿来了!让他回来没得吃!让他把你派出去,年都没在家里过!!”
    阿悟低头笑,龚香委屈的喊了声:“文伯不疼我了!我找爹爹说去!”说罢就要起身去龚嵋的牌位前说话,文伯东西都顾不上放下,上前拽他:“这点小事都要去吵你爹!不孝子!过来吃!我拿得多,你们两个吃!”
    阿悟下榻来,与龚香一起把文伯扶回来,三人一同坐在榻上,文伯道:“以为只有阿悟一个,我就没拿碗,再回去拿也太麻烦了,你俩分着吃吧。”
    龚香在金潞宫也没吃东西,早饿坏了。他和阿悟轮着抱着瓮吃肉喝汤,就着那一篮饼,把一瓮炖肉连汤吃了个干净。正肚圆歪坐之时,厨子跑来了,一进来就抱着瓮看,见汤肉都没了,大骂道:“我就出去解个手!回来就没了!我酱也没有放!笋也没有放!你们吃屁啊!白炖了两天!”一边骂一边抬头找,“文贼呢?!”
    文伯早在厨子跑进来时就悄悄溜了。
    厨子挟着空瓮杀气腾腾的跑出去到处找文伯了。
    阿悟可惜道:“我说怎么少了一分滋味,要是放了笋一定更好吃。”
    龚香大笑:“该!让你背着我吃独食!”
    “一切顺利?”龚香靠在榻上打了个哈欠问。
    阿悟把案几搬下,替龚香脱了鞋袜,抱来锦被给他盖上,再去提来热水给他擦脸烫脚,一边慢慢道:“顺利。粮船都运走了,每一船都查过,东西倒是不错,也没多出什么。”
    龚香微微点了点头,纵使满面睡意,眼睛仍然很清醒,他在等阿悟说下文。
    “河底有坚冰,划破了六艘船的船底。”阿悟平静道,“船虽没坏,但舱中的茭草湿了,也没人发现,等行到一半船吃水太深才被人看出来。”只是湿透泡烂的干草运回去也不能给马吃了,他听人说燕人的船行到燕国境内时,就把船上的茭草全都卸下来堆在了野外。
    龚香在被中噗哧一下笑了,指着阿悟道:“河底有冰?还是坚冰?从哪儿来的?天上掉的?”
    阿悟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将利石堆雪浇水,趁天寒冻成冰再沉入河底。那燕人也曾派人潜入河底查看,确实是冰不是石头,冬天的河里哪能不结冰?”
    龚香松了口气,“这就行了。”
    粮食没事,损失的只是茭草,那燕人就算想怪罪阿悟也没有理由,阿悟只要掏出半块金子就足够赔他的了。
    但没有茭草,燕国也只能在国内闹闹,杀杀自己人,想跑到鲁国来逞威风就不可能了。
    他摆摆手让阿悟出去休息,翻了个身就蒙住头准备睡觉。
    阿悟上前推了他一下,“那上将军的事,你不想知道?”
    龚香喃喃道:“等他帐下有十万军马时,再来报我。”跟着便扯起了呼,一听就假得很。
    阿悟无奈,只得替他盖好被子出去了。
    第122章 归人回,离人泪
    “前面就到了!”姜武骑着马在队伍中来回穿梭,队伍中的人走了不少,又来了不少。他们多数赤脚单衣,就算在这么冷的冬天,能穿一条裤子一件单衣的人都不太多。他们会跟着姜武,是因为听队伍中的其他人说:跟着他就有吃的。
    姜武裹着灰扑扑的狐裘,他跨下的马不是走的时候骑的那匹姜元赐下的良州马,而是一匹活泼的小马。那匹黑亮的良州马正在不远处被另一只母马追求。
    有一次姜武在休息时放开了马,让它自己出去找吃的。结果就失踪了。当时周围全是荒野,看不到人烟,也不知道马跑去了哪里,是不是遇了狼。姜武没有去追,带着人继续走。几天后那马却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大一小。
    母马的年纪大一点,瘦得厉害,它有些跛的跟在后面,后腿似乎有伤。而小马也是瘦骨嶙峋,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骨头架子却很大。
    良州马回来后就去拱姜武,咴咴的叫,围着他转,撒娇。姜武喂了它半块饼,母马和小马看到后就也过来了,虽然不敢拱他。
    之后姜武就有了三匹马可骑了。
    等他们到了滨河,船过时还要再检查一遍,他们就又占了许多便宜。粮食多了,母马和小马饱食几天之后,都变得漂亮多了,特别是小马,竟然显出了几分神骏之色。
    姜武骑着小马,拍着它的脖子说:“等你回去了,就会见到一个大美人,到时你就可以去追求她了。”
    想起姜姬骑的轻云,想起家,让他的心头火热起来,他指着前方隐隐露出城墙的乐城吼:“前面就到了!!”
    队伍中的人纷纷号叫起来,加快了脚步冲向乐城。
    城墙上的人远远看到一大波流民来了,吓得连忙传讯给摘星宫。在大王没有回来之前,他们都是把信送到蒋府。现在大王回来了,蒋家与冯家都不肯再理他们。幸好还有摘星宫。
    付鲤接到消息,马上准备带着人去城门把流民赶走。冬日以后,时常有别处的流民跑到乐城来,城门从来不许他们进,但城里的流民还是渐渐多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钻进来的。
    他先去见姜姬:“公主,为免万一,还是请您先回莲花台吧。”
    姜姬摇头,“将军还没回来。何况这里已经靠近莲花台了,一旦流民真冲进来了,也会被各家绞杀。”
    有件事很有意思,在鲁国,大王手中没有兵马,而各大世家却可以随意蓄兵。她不知道其他几国是不是也这样。似乎大王如果喜欢练兵、征兵,哪怕他还没有着手去做,稍微露出一点意思,臣子们就会劝谏他、阻止他,而百姓们也会马上吓得四散而逃,历史上曾有大王征兵,一夜空城的故事。
    而只要不玩兵马,大王干别的都没事。像朝午王不管是篡位也好,连年征美也好,民间朝上的反对声就没那么大。
    所以真正保护乐城的势力不是坐在莲花台当神坛摆设的大王,而是莲花台下八姓。
    付鲤见劝不动公主,只得就这么走了。他临走前,公主让他带几车粮食。
    “不要与他们打。到时你让人赶着粮车,把他们分散引开,再赶远点就行了。”
    能不用出力当然好。付鲤吹着口哨去找胡鹿,交待他:“我出去后,你带着人守好这里,一只老鼠都不要放进来!”
    胡鹿听说公主让他用粮车把流民引走就行,奇道:“这样那些人还会回来的!那多费事啊!把他们杀退一回,才能吓住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他摇头,“公主也太……”
    付鲤打了他一下,胡鹿才连忙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捂住嘴一阵后怕。
    付鲤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公主怎么吩咐的就怎么做,能省事还不好?杀了人谁去清理?还不是我们?”
    付鲤带着数车豆子和人从北门冲了出去,远处果然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里跑,但人数却绝没有城门守卫说的那么多。
    “哪有好几万?我看最多一两千人。”付鲤骑在马上看得清楚,他手一挥:“孩儿们!冲!”
    姜武看到一群人叫着冲上来,流民中大半的人都没有经过比斗,这一路跟着他做的多数是役夫的活,此时看到有人向他们冲来,有些害怕的都想跑。
    “冲!”姜武不待更多人想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从摘星宫带出来的人开始驱赶着这些人往前跑,更多的人稀里糊涂的就跑了起来。
    姜武单人单骑跑得快,很快就和付鲤撞上了,付鲤一看是姜武,虽然长了胡子,狐裘也破了,马也不对,但那就是将军啊。
    “付鲤!”姜武的马不停,一边喊他,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付鲤是跟姜武打过的,说实话,如果是赤手,他一个能打姜武这样的十个,但如果姜武拿上矛,杀他就是一招的事。
    所以一看姜武举着长矛冲杀过来,付鲤腿先软了,一个骨碌滚下马背,在尘土中对姜武磕了几个头,大喊道:“将军!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有他下马,身后跟着的人不管认没认出姜武,此时都喊着将军,纷纷跪下。
    渐渐接近的两支队伍,一边全跪了,一边看看姜武骑在马上的样子,也慢慢都跪了下来。
    姜武先叫自己这边的人全起来,然后指着那些车问:“车上是什么?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付鲤不敢说他们是来打姜武的,虽然这是个误会。他连忙指着粮车道:“这是公主要我们带上的,全是粮食!”
    “粮食?”
    “有吃的吗?”
    “他是不是在说粮食?”
    姜武听到身后的人鼓噪起来,索性让人就地卸车,由于带回来的人太多,他带去的干粮早就不够分给所有人了,大半的人都是饿着肚子行军的。
    现在既然有吃的,再带回摘星宫开伙做饭也太麻烦了,何况这些人都还没有洗澡剃头,蟠儿说过这些人就算要当公主的护卫,要当军奴,也不能把虱子臭虫带进去,万一让公主也染上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