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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节

      他迈步朝她走来。
    她看到他原本干净的鞋上布满了泥泞,长袍的一半早已湿透,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她走来。
    他站在一步之距。
    萧真微仰起头看着他,才发现丞相大人竟然比皇帝还要高出一些。精致的轮廓,冷峻的五官,斯文书生,只是给人的感觉太过清冷,太过疏离。
    四目相对,萧真确实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柔,还有心疼。
    萧真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眼中的温柔和心疼从何而来:“丞相大人为何会在这里?”
    “喜丫说一天没见你了,我便知道你来了这里。”韩子然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冷淡,很是温和。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这个地方,除了皇帝,吴印,赵介和她,几乎没有其余的人知道。还有,他对她的称呼显得很不敬,不过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计较。
    “想知道便知道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一个人。”
    “这里也有你的亲人吗?”萧真问,难道丞相的亲人会是她的哪个兄弟?
    韩子然紧锁着这个女人眼中淡淡的伤感,轻道:“我的恩人在这里。”就在他的面前,可她却没有认出他来。
    萧真点点头,没有多问,这些没什么好多问的:“祭奠完之后便回去吧。”便越过他离去,不想手突然被他拉住。
    萧真诧鄂的看着他。
    “你要去哪里?”
    “祭奠。”
    “淋着雨会生病的。回去吧。”
    萧真摇摇头,离开,才走了几步,头顶便撑了把伞过来,转身,就见韩子然将伞大部分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看着他,他亦坦然回视她。
    “我不需要。”她说。
    “会生病的。”他说。
    “不会。”她有一身内力保护,这一点时间寒气侵不入她的身,说完,萧真没再理他,大步迈开朝着山下走去。
    帝王山是绵延万里的山有脉,苍苍茫茫的望不到尽头。它是京城唯一也是最坚实的保护屏障,可一旦这个地方被占领,那么京城便只是一座孤城。
    五年前的叛乱就是在这山腰,瑞王领着十万精兵将京城困住,困了六个月,外面的攻不进来,里面的杀不出去。为了突围,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以最笨的方法取胜。
    二万人啊,这二万人中,最年迈的已逾古稀,最小的,才不过七八岁。
    萧真一步步走在这片曾经的撕杀了几天几夜的战场,那些情景历历在目,那些牺牲还在眼前,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无助,已不是用惨烈二字能来形容。
    当她领着唯一一队精英突围,当领着勤王军队杀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兄弟惨死,恩师战死,司徒的身上插满了箭枝。
    那一刻,她杀红了眼。手中的一把剑喝了一天一夜的鲜血,她的眼中只有二个字,报仇。
    雨不停的下着。
    五年的时间,当年三天三夜的暴雨也无法洗涤干净的血腥已埋于这片森子下,二千壮烈早已化为英灵守在这片帝王山脉中。
    萧真一步一迈走在这片曾经的战场上,以她独有的方式祭奠着死去的兄弟,死去的老弱。
    不知道走了多久,萧真来到了一处悬崖边,县崖边有着一座坟,坟比一般的坟要大,因为这里埋葬着二个人,墓碑上写着‘司徒呈,欧阳点儿夫妻之墓。’
    第744章 他的坚持
    “司徒,点儿,我来看你们了。”萧真看着墓碑,轻轻说着:“点儿,司徒他可真了解你啊,他知道他一旦去了,你不会独活,便让我找一处风光好的地方将你们一起安葬。”
    她最后一面见到司徒时,他身上满是箭枝,可他硬是撑着一口气等她回来,为的就是告诉她他身后事的安排。
    雨又变大了。
    颗颗打在萧真的脸上,身上,萧真不为所动,依旧站得笔直。
    “司徒,下次给你带酒。你最爱喝的绍兴酒。”萧真一手摸上墓碑,下一刻纂得死紧死紧,闭上眼,滚烫的泪珠刚流出便被大雨刷去。
    司徒,从她参军就一直在一起的兄弟,他们一起练剑,一起喝酒,一起杀敌,走过了无数个春秋,他们荣辱与共,从没有离开过对方。
    “早知道该带酒的。”没有用酒麻醉自己,她的心太疼太疼,疼的有些受不了,就连呼吸都像是全身在被什么牵扯似的难受。
    萧真仰起头,让雨水冲刷着无法抵制而流出来的泪珠,这一世,不管任务有多难,不管受的伤有多重,她从没有哭过,可每年的这几天,她的泪就跟天上的雨一样,没有停息。
    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萧真睁开因无声痛哭而布满了血丝的黑眸,竟然是丞相大人,他一直跟着她没有离开吗?
    韩子然温柔的看着她,轻轻说:“你并不孤单,还有我。”
    一句话,一句简单的话,在现在的时刻,让萧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望着前面这张俊美温柔的面庞,萧真道了句:“谢谢。”
    “我会陪着你,不管你想做什么?”
    “丞相大人应该很忙才是。”
    “朝中那么多臣子,并不是非我不可的。”
    “皇上需要你。”
    韩子然沉默了下,道:“可我想陪你。”
    萧真静静的看着他,后者温柔的回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真才道:“丞相大人逾越了。”
    韩子然没说什么,只是为她撑着伞。
    今天的丞相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透着古怪,只此刻,萧真不太想去想,也就随他了。她在司徒夫妻的坟前立了片刻后离开,这里葬的只是叫得出名字的影卫和士兵们,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都葬了在这片山林里。
    每年她都会在这里醉上三天,而今年她不再喝酒,所以她的脚步要到过他们所在的每一个地方去看望他们。
    此时,天已微白,雨继续下着,天色依然黑沉。
    萧真一步一迈走在林间,五年时间,景致已变,可仍然能看到以前战争的痕迹,而在那片被血浸湿过的平地上,老百姓为了纪念这些人栽种下了无数的树木。
    韩子然始终跟随着萧真,与她仅有着十步之距,他看着前面那个走得笔直的身影,一身简单的粗布,一个简单的发髻,可走得挺拔,走得坚定,也很孤独。
    走过山腰,走过林子,一步一步,沉默的走。
    天已大白。
    午时已至。
    夜幕降临。
    一天的时间过去,萧真依然在走。
    雨始终不停的下。
    直到身后的韩子然轻咳了声。
    走在前头的萧真停住步伐,转身看他。
    看着她哀伤的目光,韩子然心里一疼。
    “你回去吧。”
    “不,我要陪着你。”
    “你全身都湿了,会生病。”
    “我不会。”
    萧真看着韩子然有些苍白的脸,那双修长的握着伞的漂亮手指已经被雨水侵打的泛白,他虽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但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而已。
    “你要是生病,只会拖累我。”
    “我不会。”
    萧真平静的看着他,竟在丞相大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委屈。她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韩子然默默的跟着。
    直到夜幕渐深时,萧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声响。
    她转身,便看到了当今的丞相大人晕倒在地,雨伞滚落到一旁,大雨无声的打在他的身上。
    萧真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捡起伞,扶起他来。
    陷入昏迷时,韩子然苦笑的看着扶着他的萧真:“看来,我确实拖累了你。”
    “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跟着我。”萧真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扶着他朝着另一边走去。
    在萧真扶着韩子然找避雨的地方时,在山头的另一边,一道明黄的身影和几名御林军正站在坟墓谷中。
    “皇上,并没有找到皇后的身影。”
    “皇上,这时全处都已经搜找过,皇后应该不在山谷内。”
    “皇上,山上已经也已经搜找遍,没见着皇后身影。”
    “皇上,要不要搜山?”
    皇帝阴沉着脸,目光冷厉,望过这看不到尽头的坟墓时,眼底又带着一丝悲感,原来独自一个来到这里,心里竟是那般的难受。
    这样的下雨天,她会去了哪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与她的情感牵挂是那般的浓,她此刻的心情必然万般痛苦。
    皇帝握紧了双拳,尽管他和她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可想到那几年她用酒来使自己烂醉如泥忘记痛苦的模样,他的心里还是会难过。
    “搜山,直找到皇后为止。”皇帝下令。
    “是。”
    许福在旁边轻声问道:“皇上,这雨这么大,要不您先回宫?”
    “皇后没找到,朕便不回宫。去拿酒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