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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父皇让他来学着怎么安排俘虏,肯定就是这个意思吧!
    扶苏非常感动地想。
    由于乡老的高度配合,那边的登记造册工作还没完成,扶苏已经把俘虏们的情况摸了个底,在心里把人都安排完了。
    冯去疾对此一无所知,等扶苏和被他派去负责登记造册的人回来了,他还耐心地和扶苏说起以前俘虏都是怎么分配下去的,中间要走什么程序,需要注意什么问题。
    扶苏觉得冯去疾真是个好人,全程虚心受教,听到重要环节还会积极提问怎么看都是个乖巧好学的好学生。
    冯去疾总算明白他们大王怎么这么喜欢扶苏了,谁不喜欢又听话、又聪明的孩子?
    单方面的教学是很枯燥的,但要是有来有回,教起来就很带劲了!
    冯去疾对扶苏毫无防备,扶苏问什么就解释什么,可谓是知不言言无不尽。
    等冯去疾要去忙别的事,扶苏便提出自己先回去,他有点小想法需要记录一下。
    见扶苏不仅听得认真,还要回去做笔记,冯去疾自然十分欣慰地放他回去了。
    扶苏溜达回住处,叫怀德研好墨,开始在纸上写自己的小想法。
    冯去疾把安置俘虏的流程都告诉他了,他只需要往框架里填好自己的需求,递上去给嬴政就可以了!
    扶苏先着重强调一下云阳各个作坊的重要性,再描述一下云阳县人手不够用的困境,最后表示,要是可以,这批俘虏可以全安排到云阳县,其中几百人怎么怎么安置、另外几百人又怎么怎么安置,
    很快地,一份详实有据的劳力申请书就写好了。
    扶苏耐心地等墨汁干透,估摸着该到嬴政的晚膳时间了,麻利地把申请书揣怀里去找他父皇唠嗑。
    嬴政还记得自己把扶苏扔去跟着冯去疾学东西,听人说扶苏来了,便让人把扶苏领进来瞅瞅学得怎么样了。
    扶苏熟门熟路地在嬴政身边坐下,乖乖喊人:“父王!”
    嬴政道:“今天你出城去看那些俘虏了?”
    因为这批俘虏人数不算多,嬴政也没闲工夫举办什么受降仪式,直接叫人冯去疾看着安排。
    在他看来,其实扶苏都不必特地出城一趟的。
    扶苏点头应道:“对。”
    既然嬴政主动提起了,扶苏立刻把教授他所有流程的冯去疾夸了一通,表示冯去疾人特别好,做事有章法,待人有耐心,世上果然许多又有能力又有品德的厉害人物。
    对准冯去疾一顿猛夸之后,扶苏才将怀里揣着的劳力申请书掏了出来呈给嬴政:“父王,你看看这样写对不对!”
    嬴政起先听着还觉着冯去疾莫不是给扶苏灌了什么迷汤,怎么让扶苏把他夸成这样。
    等看到扶苏呈过来的劳力申请书,嬴政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他不是让扶苏去旁听的吗?扶苏给他看什么?读书写读书心得就算了,难道这小子去学习还带写学习心得的?
    疑惑归疑惑,嬴政面上却没表露半分,神色沉着地接过扶苏递过来的劳力申请书。
    嬴政把那份劳力申请书展开看完,面色差点绷不住。
    叫你去当个旁听生而已,你居然想把人全扒拉进自己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父皇一定是这个意思!
    嬴政: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46章 细作
    嬴政从那份劳力申请书上挪开眼,看向乖巧坐在一旁的扶苏,只见扶苏一脸“我懂父王你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学得对不对,你再给我指导指导”的表情。
    劳力这东西,哪不缺啊,但凡底下的人想做点什么,最缺的就是人。
    虽说嬴政不怎么关心这三两千俘虏怎么安置,可也没想过全让扶苏给捞走。不过真论起来,云阳县其实也不算是扶苏的地头,扶苏只是去那边养了一年病、捣腾出几个作坊而已。
    嬴政瞅瞅扶苏亮亮的眼睛,再瞅瞅手上那张写得有理有据、集情理(卖惨兼讲需求)于一身的劳力申请表,最后还是点了头:“行,你和冯去疾那边商量着安排。”
    扶苏是生手,冯去疾却不是,冯去疾经验老到,应该不至于让这批俘虏生出什么乱子来。
    父子俩一顿饭吃完,嬴政便让人去给冯去疾传话:俘虏的去处已经定了,全放去云阳县,不用考虑把他们往哪安排了,不过云阳县离咸阳近,要注意对这些俘虏进行管控,你是有经验的人,要把这件事办好。
    冯去疾听到这口谕时有点恍惚。
    俘虏的去处怎么就定了?不是该放去荒凉点的地方让他们开荒屯田吗?放去云阳县是几个意思?
    还有,人全给云阳县,还要他负责管控,这不是好处云阳县那边全捞了,责任要他来负?
    冯去疾摸了摸脑袋,感觉脑门凉凉的,有种自己马上要秃的预感。
    这天晚上冯去疾一宿没睡好,第二天还得准时去上朝,眼底免不了隐隐发黑。
    冯去疾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这事是不太对,躺床上把整件事捋了一遍,终于想出了最可能的事实:大王这是又想在云阳县搞新动作,并且为了维持前面给扶苏树立的仙童人设,特地绕个圈把往云阳县塞人的举动往扶苏身上推!
    在拿到扶苏写的那份劳力申请表后,冯去疾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东西要是扶苏学个半天能写出来的,他把头切下来给燕太子丹当球踢!(这里需要提一句,由于燕太子丹特别喜欢拉人踢友谊赛,如今在咸阳已经是家喻户晓的鞠球代言人,各家女眷都用他来举例让家中子弟不许沉迷鞠球。)
    冯去疾感觉自己掌握了真相,再见到扶苏时就对他多了几分关爱。
    当爹的想搞事,还要儿子来背锅,大王不厚道啊!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哪里需要承受这么多!
    事已至此,冯去疾也针对扶苏那份劳力申请表给扶苏讲解落实起来要注意什么,他还让扶苏不必担心,回头他会让人亲自去和云阳县令沟通说明各项细则。
    扶苏本来还以为冯去疾不会乐意把人全放到云阳县,已经做好只分流其中一部分俘虏的准备,听到冯去疾的话后顿时发现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看看,人家多热心,多无私,教起人来不藏私就不说了,做起事来还这么积极主动认真细致!
    既然俘虏已经全归云阳县,对接章程冯去疾也安排好了,扶苏没什么可以再跟着冯去疾学的了,嬴政当天批复完冯去疾上交的俘虏安置方案就把扶苏撵回了国子学。
    不撵不行,要是这小子跟在冯去疾身边看到点别的,再跑来说“父王这个我全要”,到时他是给好还是不给好?
    小孩子不能惯着!
    嬴政不知道的是,他迅速把扶苏撵走这一举动更印证了冯去疾的猜测:果然,大王早叫人把事情都办妥了,再叫扶苏过来走个过场,进一步树立扶苏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行什么的仙童降世人设!
    说起来,他们大王其实也不容易。
    早些年长安君造反,到处散布他们大王并非王室血脉的事,至今还有不少人在质疑大王的出身。
    大王想要攘外安内、真正让天下臣服,自然得借助一些非凡手段,这时候推出一位被“仙人”收为弟子的公子就很容易理解了:已经形成的固有印象不好改变,可要是出现一个从一开始就被称为“仙童降世”的大秦公子呢?连天上的仙人都把大王的儿子收为弟子,大王怎么可能不是王室血脉、不是天命所归?
    冯去疾自觉把嬴政的想法摸透了,当即不再抵触夸扶苏这件事。
    很快地,冯去疾在嬴政面前夸扶苏如何如何聪明懂事,在朋友聚会时夸扶苏如何如何机敏好学,在教训自家子弟或者自家下属时都会提一句“你看看人家公子”,后面接至少一百字的夸。
    面对部分同僚的鄙夷目光,冯去疾不仅不在意,还被激起了深深的责任感:他这可不是在逢迎上意、拣大王爱听的话来说,而是在和大王一起完成一桩为国为民的大事啊!
    扶苏对此一无所知,既然俘虏全归云阳县了,那他们将来肯定会被归化为云阳县的百姓。
    云阳县的百姓,那当然是大秦的子民,自己人!
    对待自己人,要如春风般温暖,光是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不太够,还要丰富他们的精神生活,把他们的心彻彻底底留在大秦。
    于是嬴政把扶苏从冯去疾那边撵走了,他也不急着回国子学,而是转到去行馆那边寻燕太子丹说话。
    燕太子丹正好没出去,听人说扶苏来了,马上出来迎扶苏入内。
    扶苏给燕太子丹讲了讲俘虏的事,说韩国对他们不好,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打仗还被赶到阵前当炮灰,没办法才能投降,太可怜了。他们成了俘虏被人带到咸阳,不仅没变瘦,还都长了些肉!
    燕太子丹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活不下去了要降敌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苛责的,反而还让人格外叹惋。
    韩王这个大王当得太差劲了,韩国百姓的日子过得连秦国俘虏都不如!
    扶苏见燕太子丹动容,便和他说起了来意:“我想从他们之中挑些识字的、能说得上话的人轮流来看几场球赛,学学我们这种新式鞠球规则,回头回去教给其他人,让他们到了云阳县以后能更快融入到百姓中去。不如你带人和我们国子学来踢几场友谊赛?”
    一听说要组织比赛,燕太子丹就来劲了,一口答应下来不说,还积极表示要拉几个横幅欢迎一下俘虏代表们,让他们来一次就彻底爱上鞠球,成为最忠实的鞠球球迷。
    扶苏虚心采纳燕太子丹的所有建议,连夜叫人把鞠球场安排好,派人去俘虏营那边跑一趟,挑出一批以乡老、青壮和识字的人组成的俘虏代表团安排他们明天过来观赛。
    到时识字的人得跟在裁判和记分员身边学习各种鞠球规则,负责回去教会其他人!
    燕太子丹组织能力很强,第二天早早就把场地准备好了。
    这种表演赛燕太子丹自然不会亲自下场,他和扶苏一起接待了俘虏代表团,亲切友好地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并且表示球场上不讲国籍、不讲身份,让他们不必拘束。
    总之,他表现得比扶苏还像东道主。
    看比赛的时候,他俩的座位还连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地讨论什么。
    不知是不是巧合,俘虏代表团里面囊括了好几个韩国细作,他们一开始被点名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一路忐忑不安地被人带进了鞠球场。
    见到燕太子丹后,他们有些迷茫,不明白燕国太子为什么这么热情地接待他们,好像他们到了燕国一样。
    接着细作们一部分被安排在观众席,一部分被安排去近距离学习鞠球规则。
    跟着裁判和记分员学习的细作摸着手里的计分本心情万般激荡,没想到纸张这种新事物这么容易被自己拿到手了,但是周围人这么多,他连撕一张藏起来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在开赛前听裁判和记分员讲授鞠球规则。
    至于被安排在观众席的细作,心里更是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燕国太子居然和秦国公子扶苏这么亲近,看看他俩并排而作,时不时侧头交流几句,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呐。
    经周围的人介绍,细作们已经知道场中之人一半是秦国国子学的学生,一半是燕太子丹的护卫,结果他们赛前一点都看不出半分生疏或者敌意,反而还有说有笑,仿佛很熟悉似的。
    听人说,燕太子丹把妻儿都接了过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燕太子丹说不定已经把燕国卖了,准备在秦国安家!回头秦国不管要打韩国还是打赵国,燕国都会在背后给他们捅刀子。
    要不然这事根本说不通:燕太子丹堂堂燕国太子,为什么出面帮秦国安抚俘虏,要俘虏们安心在秦国住下?
    只有燕太子丹已经彻底归附了秦国,他才可能这么尽心尽力为秦国做事!
    这个消息得赶紧传回去,免得大王他们毫无防备!
    细作们心中千转百回,勉强打起精神看完两轮球赛,各自用自己的渠道往回传消息。细作之间互不相识,递出去的第一个消息却十分一致:燕太子丹已归附秦国,千万小心燕国!
    燕太子丹不曾发现一干细作复杂的心理活动,两边的球队势均力敌,踢得十分精彩,他看得非常兴奋,拉着扶苏的手表示他们以后要多踢联谊赛。
    对手,还是水平差不多的有搞头!
    扶苏微微一笑,爽快地答应了燕太子丹的邀请。
    接下来几天,嬴政手底下负责处理间谍问题的人陆续截到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密信,内容还都差不多。
    经过反复研究,负责处理间谍问题的人才确定这些信上没什么暗语,确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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