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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阿舅还要去善后,惟秀快些护送你阿娘回去吧,她今儿个也受了惊,叫太医与你们同去,给她详细的请个脉。”
    临安长公主忙致了谢,官家又叮嘱了姜砚之一番,这才急吼吼的出去了。
    ……
    皇宫同武国公府不过方寸之地,坐着马车很快便能到。
    到此时,天已经亮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风驰的骏马,还有一队队兵士,有不少百姓都探头探脑的观望着,见局势已经定了,便打开了铺门,照旧过起日子来。
    立大陈立国不过十多年,当年的战乱还历历在目,但凡家中有老人的,都颇有应对经验,倒是没有什么受惊慌乱之人。
    闵惟秀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中一下子就安定了起来。
    说起来,晋王这场叛乱来得十分的突然,兴许当真是因为姜术的死,才仓促的起了心思。而且说到底,如今的官家这些年的皇帝,做得还算不错,不管是官身也好,百姓也好,都经历了以前的兵荒马乱。
    又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晋王平地起波澜。
    除了他以前的嫡系,便没有几个了,要不然,他做什么要骗走武国公呢?说到底,自己不行罢了。
    平头百姓就是这样的,他们并不在乎这个江山是姜大的还是姜二的,亦或是赵四王麻子的,他们只要平平安安,凭借这双手能够吃得饱饭,就足够了。
    姜砚之身上有伤,兴奋过后,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路丙也不敢把车赶得太快了,闵惟秀骑着马,也没有好意思跑起来。
    “咕噜”,闵惟秀一听这声音红了脸,他们急行军到现在,滴米未进的,当真是有些饿了。
    她想着,骑得快了一些。
    很快,便先到了武国公府,临安长公主下了马车,她紧张了这么久,如今一松懈下来,显得十分的疲倦,“惟秀你送砚之回府吧,阿娘给你准备些吃食去。”
    闵惟秀眼眶一热,轻轻的点了点头。
    因为早就有那报信的前来,宋嬷嬷已经领着寿王府的人,抬着软榻,在门口候着了。
    她一见闵惟秀,低头就要拜,闵惟秀赶紧将她给拦住了,“嬷嬷,先送三大王进去。”
    “唉,都听小娘的”,宋嬷嬷应了声。
    闵惟秀下了马,撩开马车帘子,姜砚之还在那里呼呼大睡。
    她看了看姜砚之的肚子,气沉丹田,就要把姜砚之抱起来。
    姜砚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惟秀,到了么?快叫路丙来背我!”
    闵惟秀收回了手,翻了个白眼儿,“你的前面有伤,怎么背,没得伤口裂开了?只能抱!”
    姜砚之想象了他被路丙抱进去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寒,“不行不行,那还是叫人来抬……”
    闵惟秀无语了,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把软榻拿过来,我把你家大王提溜过去……”
    她说着,不顾姜砚之的反对,在他的背上,腿上,各缠了两根身子,然后伸手一抓,将姜砚之提了起来,就往软榻上放。
    姜砚之一张脸通红,等进了卧室,这才又看了看被裹得像是毛虫一般的自己,嘿嘿嘿的笑了笑,“闵五闵五,你知道皇帝是怎么宠幸妃嫔的么?”
    闵惟秀一愣,看向了姜砚之,这个人脑子里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他的外衫被太医剪开了,于是便用厚被子裹着,这么一瞧,当真像是话本子说的,宫妃洗白白了,用布包裹着去侍寝的味道。
    “是宫中若是有此等白白胖胖的嫔妃,早就被打入冷宫了,还侍寝呢?你以为你是在大庆朝啊,美得你!”
    姜砚之被闵惟秀一梗,讪讪的笑了笑,“我真的很胖么?”
    闵惟秀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下,说起来,姜砚之也是地道的北方人,身材高大,因为才十四五岁,还显得有些少年稚气,脸微微的有些饱满,但是说胖,倒是也谈不上。
    “不胖,就是虚。”闵惟秀见屋子里只剩他二人了,说话也放开了些,“你是不是傻啊,今日你不挡那一箭,官家也不会受伤,他都已经蹲下了。”
    姜砚之挠了挠脑袋,“那个时候,我何曾想这么多,嘴巴还没有说话呢,身子就已经去挡了……听到你说蹲下两个字之后,我也想蹲来着,可是衣服穿太多,蹲得慢了点……”
    “你不要笑我傻,我哪里傻了?你想想看啊,我受了伤,我阿爹再怎么样,也不会让我去邢州上任了,我赖在京城,不但能见惟秀你,说不定还能够又回开封府去做推官呢!唉,做提刑官也好啊!”
    “再说我救驾有功,阿爹得赏赐我吧?我别的都不要,就想娶你!”
    闵惟秀看着姜砚之认真的眼神,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为什么?我同你在几个月之前,都无太多交集,你别跟我说,小时候我总是捏你的脸,还碾死了你的蝈蝈,你便要娶我?”
    “娶我做什么?天天给你松松筋骨皮吗?”
    姜砚之想了想,笑得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我怕鬼,惟秀能镇鬼;我体寒,惟秀比炉子还暖;我爱吃肉,惟秀做的肉干好吃。”
    闵惟秀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应该娶我阿爹啊,我阿爹比鬼都凶,三九天他都能够光着膀子出门,我做的肉干,都是从我阿爹那里学的。”
    “惟秀挂帅,我能为你监军;我要断案,惟秀能替我擒贼。我聪慧但不会功夫,惟秀武功高但不……呸呸,惟秀武功高又聪慧,怎么看,我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砚之赶忙补充道。
    闵惟秀心中有一万句他娘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姜砚之你啥意思,你是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闵惟秀甩手就走,临到门口,又听到姜砚之说道:“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一见到惟秀,我就知道,我们就是一个人的两条腿,缺了谁都不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吾乃真心求娶
    “所以惟秀,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以后我们一辈子都脚踏实地的一起走么?”
    “更多的动听的话,我也会说。但是我只想说,这就是我感觉到的。”
    “别的承诺,我说多了,未免显得不诚恳。但是惟秀,你见过三条腿还好好走路的人么?没有对不对!所以,在姜砚之的世界里,今后就只有闵惟秀,就像黑白无常一样,永远都是两个人。”
    “还有,你见过一条腿朝南走,一条腿朝北走的么?是有,但那是在车裂的时候,这么一走,人就要死了。我同惟秀,永远都朝着一个方向走。”
    “姜砚之跟着闵惟秀走,便是你说,咱们走上黄泉路,我姜砚之,也绝对不回头。”
    闵惟秀惊讶的看着姜砚之,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来了。
    她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只听得咔嚓一声……
    闵惟秀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三大王,把你家地板踩破了……”
    姜砚之勾了勾嘴角,“没关系,本大王富得流油,别说你踩地了,你就是踩金子,本大王也随便你踩。”
    闵惟秀心中叹了口气,现在她相信,姜砚之是真心的了。
    “谁问你这个了……我就是觉得,两个人并无深交,突然之间,其中一个人就对另外一个人……很难令人信服。”
    “你明白吧?你如今来势汹汹,少年意气,胡乱的许诺,日后若是后悔了想纳妾……”
    姜砚之摇了摇头,“我哪里敢做出这等事,惟秀你这么厉害,若是我敢纳妾,那明日开封府城楼上,就得挂两具尸体了。不等我休妻,惟秀就要休夫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惟秀,我当真是一片真心。你想想看啊,以你的本事,若是有根够长的叉子,能把我送到天上去同月亮肩并肩!你一跺脚,我就能够变成饺子馅。”
    “如此,我还坚定的要娶你,如果不是真心心悦你,那我是有多想不开要自寻死路啊……”
    闵惟秀一听,终于乐了,“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点道理了。只不过我年纪尚小,如今不想谈婚论嫁,只想陪在阿爹阿娘身边,你懂吧?”
    姜砚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拼命的点了点头,惟秀果然就是与众不同,不爱听甜言蜜语,就爱听大实话。
    “懂懂,就算是我阿爹同意了,我大兄都还没有娶太子妃进门呢,哦,前头还有我二哥,等轮到我,还起码要两年呢。不急不急。”
    闵惟秀甩了甩袖子,你懂个鬼啊,你就说懂懂懂!
    “你好好歇着,我要回去,不然我阿娘该着急了。”
    姜砚之无奈的应了声,他便是想起来拉住闵惟秀,那也起不了身啊!
    不过,他看着闵惟秀的背影,整个心都暖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天天捂,日日捂,年年捂,总有一日,能够把闵惟秀给捂热了。
    姜砚之想着,又舍不得了,“惟秀,你还记得张圆的那副画吗?就是画的我们小时候的事。”
    闵惟秀走了门口,又转了身,“我只要一点模糊的印象了。”
    对于她而言,小时候,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绝对比姜砚之想象的要久远。
    “其实,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呢,那时候,我母妃想要大兄当太子,天天斗得跟乌鸡眼子似的,无暇管我。”
    “我便总是自己个带着路丙,还有下人们在宫中玩。惟秀经常进宫来,梳着红色的包包头,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还带许多好吃的,有糖人还有栗子。我们就在桂花树下一起吃。”
    闵惟秀一愣,可能老闵家的血脉的确不大行,她阿娘也经常念叨,说她小的时候,懂事得晚,若不是生得好看,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别人怕不以为是个傻子。
    姜砚之不等闵惟秀回应,又接着说道:“我能见鬼,身边的人敬畏我的居多。小孩子总是能够感知得到别人的真心假意,我那时候,特别盼望你进宫来。虽然你总是欺负我,但也比那些看怪物亦或是看神明的眼神好。”
    闵惟秀死劲的回想了一下,姜砚之她不记得,糖人倒是记得的。
    她那会儿,的确是经常带吃食进宫,分给别人吃。
    她还想知道一些细节,姜砚之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多说了。
    正在这个时候,路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大王,冯推官来了,说是扬州有一桩案子,想让您给过过眼。大王您有伤在身,要不路丙替你回绝了他。”
    姜砚之摇了摇头,“你叫他把卷宗拿进来吧。冯推官这个人,向来有些自以为是的,本事不咋地,官范儿倒不小,最近怎么转了性子了?”
    路丙应了声,忙请了冯推官来,那冯推官见闵惟秀在,行礼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下官不知大王受伤,冒然来打扰,实在是……”
    姜砚之摆了摆手,“我的性子你知道,直接说案子。”
    冯推官点了点头,“扬州有一姓漆的小妇人,其夫家姓李,乃是做中人的。这李中人上月初被发现死在了家中。因为当时是夜里,家中并无外人闯入的痕迹,李中人乃是被自己家的菜刀砍死的。”
    “于是当地推官便抓了李中人的妻子漆氏。漆氏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这案子看起来很简单啊,家中只有两个人,漆氏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冤可伸?
    “是屈打成招?还是另有隐情?”姜砚之问道。
    冯推官有些迟疑,“漆氏一被抓,还没有用刑,就直接招了,所以不存在什么屈打成招的事。但是,我看了卷宗里记录的,李家邻居所言,觉得有些疑惑,听闻那漆氏性子温顺,夫妻感情和睦,连吵嘴都很少有。”
    “可一看仵作验尸的内容,李中人被人用菜刀连砍十八刀,这若不是有深仇大恨,谁会下此狠手?老夫凭借多年断案的经验,觉得其中有蹊跷,但是又拿不准。”
    “那漆氏以妻杀夫,乃是重罪。那是要处死的……是以下官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啊!”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这不是扬州的事么?不归开封府管啊,这个案子是怎么到了你的手中的?你若是再说话不老实,就请回去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口不一
    这案子如果按照冯推官所言,乃是发生在扬州地界之事,如果有可疑之处,那也理应是上报到大理寺,由大理寺来复查。若是判了死刑,递交刑部甚至上达天听方是正道。
    冯推官是开封府的推官,怎么可能管扬州之事?
    冯推官见漏了底,苦笑出了声,“实不相瞒,三大王,我的亲兄弟,就在扬州做法司。漆氏杀夫案发生之后,推官很快就断了案,抓了漆氏,此时乃是他的同僚一位姓张的法司主审,由他来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