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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梦见什么东西欺负你了?等我也入梦把它们杀得落花流水。”蔺北行一本正经地道。
    萧阮的嘴角微微上扬:“可真能吹牛。你本领再大还能到我的梦里来吗?”
    眼前的女子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初醒后的慵懒,笑靥轻浅,仿佛一朵初初绽放的白梅,含苞待放、清丽诱人。蔺北行的胸口一热,握着萧阮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萧阮不由得逸出了一声轻呼:“疼……”
    蔺北行慌忙松开了手,低头一看,雪白的柔荑上居然有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女子的肌肤,居然会如此娇弱。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抓起了萧阮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揉了几下,懊恼地道:“是我不小心,你打我两下出气吧。”
    萧阮抿着唇笑了:“你怎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没事,只是有点红罢了,我的肌肤特别容易起印子,一会儿就退了。”
    蔺北行呆了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你是不是很后悔答应了这门亲事?”
    萧阮愕然:“你胡说什么呢?”
    “我……不提了,”蔺北行低声道,“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别想家了,我会对你好的。”
    他俯下身来,盯着萧阮的手看了片刻,那红痕果然和萧阮说的那样,很快就褪了,手背重新恢复了白瓷一般的肤色,握在手中的那几根手指纤长,宛如葱根,末尾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润,呈浅浅的粉色,透着一层好看的光泽。
    鬼使神差的,他猝然低头在那最长的中指尖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蔺北行的耳根有可疑的暗红色泛起。
    他佯做镇定地站了起来:“我……我要下去了,要不然……杨泽冲又要冲进来了找我打架了……”
    “好……”萧阮呐呐地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蔺北行出了车厢不见了踪影。
    经蔺北行这么一打岔,萧阮的离愁好像冲淡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
    中途的时候她又打了一次瞌睡,也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但这一次噩梦却都不吓人。
    发洪水了,蔺北行踏舟而来,把她从水中救起,情意绵绵地和她对视着;着大火了,蔺北行变身成了虬髯大汉,瞬息之间就冲到了她的面前,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密林中有老虎追着她撕咬,只听得“嗖”的一声,蔺北行骑着他的那匹大黑马,一箭封喉,老虎倒地身亡了……
    从梦中醒来,萧阮回味了片刻,忍不住就笑了。
    看起来,蔺北行并没有吹牛,他还真的能入梦把噩梦揍趴下了。
    马车上的时间虽然无聊,但幸好两个婢女甚是贴心,照顾十分周到,车帘被挑开着,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杨泽冲也时不时地策马到车窗外,把看到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她说一说。最让萧阮高兴的是,这一次蔺北行把黄毛小儿也带来了,陈碑之把黄毛小儿送到了萧阮的马车里,让它陪着萧阮玩了好一会儿。
    这一天的行程很快就过去了,当晚,车队歇息在京畿边上的一座小镇上,驿馆里的条件不太好,禾蕙她们烧了热水,忙忙碌碌地替萧阮沐浴,清除旅途的劳累。
    晚膳比较简便,驿馆里没什么新鲜的食材,随行的嬷嬷去隔壁的农户家杀了只鸡、买了几把青菜,费尽心机凑足了三菜一汤端到了萧阮面前。
    可能是赶路累了,萧阮吃得很香,比平常在家多吃了半碗,菜也少了大半,吃完以后她的肚子有点撑,便让杨泽冲和禾蕙她们陪着,在驿馆里散步消食。
    蔺北行的手下们住在驿馆的外围,见了萧阮纷纷见礼,不过,却没看到蔺北行的人影。
    木琉有些纳闷:“王爷他怎么今天没来和姑娘一起用膳啊?以前变着法子要见姑娘,现在可以见了,怎么反倒没影了?”
    禾蕙笑着道:“想必王爷是在忙吧,听说跟着王爷来的也有五百来号人,也要安顿好了才行。”
    “那不是有这么多手下在嘛,”木琉不太服气地道,“今天是姑娘离开京城的第一天,怎么说王爷也该来好好陪一陪姑娘才是,就算忙的话,来露个脸也好。”
    “木琉姑娘说的对。”杨泽冲面无表情地跟了一句。
    下人忠心护主,萧阮赶紧替未来的夫君说了一句:“蔺大哥身负西南一方之责,总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你们别瞎想了。”
    几个人知趣,便岔开了话题。萧阮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聊天,忽地一下停住了脚步,轻呼了一声:“谁?”
    杨泽冲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萧阮面前,腰中宝剑一半出鞘,警惕地看向前方。
    长廊的阴影处,贺平宁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是我。”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吓坏了姑娘,你拿什么来赔?”木琉忿然问了一句。
    贺平宁轻哼了一声:“这又不是公主府,我好好地在这里走着,看到你们来了想要避一避,怎么就成了故意要吓坏萧二姑娘的了?”
    木琉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禾蕙不慌不忙地问:“贺大人,你见了姑娘不过来行礼,避一避是何道理?”
    贺平宁语塞。
    萧阮是未来的王妃,他是王府的家臣,按理的确应该前来拜见。
    “见过萧二姑娘。”他不情愿地鞠了一躬。
    萧阮微微一笑道:“贺大人不必多礼,是我胆小了些。我我的两个婢女快人快语,言语上若是多有得罪,请多海涵。”
    “不敢。”
    萧阮的眉头微蹙,她一直觉得这位贺平宁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和热情爽朗的陈碑之完全不同,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刚刚走出京城的第一天,她不想和蔺北行的近臣结仇,柔声问:“贺大人,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如果有的话,不如开诚布公地说一说,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看如何?”
    贺平宁心里越发警醒了起来。
    蔺北行被这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半点劝谏都听不进去,现在看来,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能屈能伸、笑里藏刀,不是个善茬。
    但他职责所在,就算是日后被嫉恨排挤,也不能和陈碑之一样拍这位未来王妃的马屁。
    “我对萧二姑娘没有成见,只有佩服,”他冷冷地道,“只盼着萧二姑娘日后能恪守王妃的本分,安心在王府相夫教子,一心扑在王爷和靖安王府上,不要做出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情。”
    此语一出,就连好脾气的禾蕙也变了脸色,怒叱了一声:“大胆!”
    萧阮怒极反笑:“贺大人说这话,是有什么缘由吗?不如把王爷请来,咱们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省得以后误会了什么。”
    “王爷此时忙得很,”贺平宁坦然地道,“萧二姑娘在京城求娶者众,王爷担心亲事多有变故,为了你在京城留了近半年,西南初初平定,事情积压了一大堆,西南诸将早就对王爷迟迟未归颇有微词;现在好不容易要赶回西南了,萧二姑娘却娇弱得很,不能星夜兼程、不能劳累,不能这个不能那个,这样走下去,只怕要走上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你若是现在还要找王爷花前月下耽误时间,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萧阮气乐了。
    在贺平宁的口中,她都快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了,蔺北行做的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都是她的缘故。看这架势,贺平宁对她成见已深,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消除的,既然如此,她就做他口中不知进退的骄纵“妖妃”吧。
    “若我偏要找呢?也不知道贺大人有什么法子拦着我不让呢?”她笑吟吟地问。
    贺平宁呆了一呆,又气又急:“你……你怎么这样胆大妄为、不知轻重?怪不得那日在龙潜寺里还敢……”
    “还敢什么?”萧阮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贺平宁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他把没说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转身拂袖而去。
    “太盛气凌人了!”
    “是啊,居然这样和姑娘说话,一定要让王爷严惩才行。”
    木琉和禾蕙两人气得发抖,就连杨泽冲也变了脸色,沉声问:“二姑娘,要不要我去找王爷过来?”
    萧阮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算了,回去再说。”
    回到房中,萧阮坐在书桌旁看了一会儿话本,只是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上面的字一个个都变成了小蚊虫飞来飞去,飘不进脑子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禾蕙在外面扬声叫道:“二姑娘,王爷来了。”
    萧阮定了定神:“劳烦王爷在外面稍候片刻,我出来说话。”
    “这么麻烦做什么……”蔺北行话音未落,萧阮便挑帘出来了。
    蔺北行还是一身劲装,应该是刚从亲卫队中回来还没歇息,萧阮关切地问:“西南那边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蔺北行哂然一笑,在萧阮面前站定了,“今晚的饭菜合不合胃口?想不想家?”
    萧阮哑然失笑:“我也就是刚刚出城的时候伤感了一下,家和亲人,必定是想的,但我心里清楚得很,唯有我在西南过得好了,他们才会安心,所以,蔺大哥你不要担心我,我盼着快点到西南呢,听说那里很美,湖泊山川、花草树木和江南、京城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蔺北行似乎有些不信,盯着萧阮仔细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刚才贺平宁是不是在你这里胡说八道了?他跑到我这里来请罪,说是大大得罪了你。”
    萧阮心里好笑。这位贺平宁居然深谙后宅的争斗之道,懂得先下手为强,深怕她恶人先告状,索性先去蔺北行那里请罪了。
    “他有没有胡说八道我倒不知道,”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蔺北行,“不过,蔺大哥,刚才我做梦的时候,龙潜寺的菩萨特意托梦和我闲聊了几句,说是有些人自诩身手了得,总爱藏头露尾偷窥偷听,一知半解后也不光明正大地来问上一句,爱闷在肚子里东猜西想,只怕不是君子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露馅了^_^传说中不会小鸡肚肠的柿子要哭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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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贺平宁刚才最后一句话,萧阮从中品出了几分不屑。此人虽然言出不逊,但跟随蔺北行多年,必定不是无中生有的奸恶之辈,说出这话必定事出有因。
    她仔细回想了几遍,龙潜寺中若是非说她什么不合规矩之事,唯有那日宁王妃替她践行,慕呈青赶来相见这一件。
    也不知道蔺北行是不是从哪里得知了慕呈青的行踪,跟着到了龙潜寺,看到了两个人的相会,贺平宁得知此事后必定在心里替自家王爷抱不平,原本对她八.九分的意见,一下子就蹿升到了十分,今日不自觉地就在她面前漏了出来。
    想不到堂堂的靖安王,居然成了宵小之辈,只会偷偷窥探她的行踪,知道她私会了慕呈青也不光明正大地来问上一句,也不知道自己憋闷在心里瞎想出了什么。
    那日她还在宁王妃面前吹嘘蔺北行不是“小鸡肚肠之人”,看来是她高看了蔺北行。
    萧阮琢磨了大半个晚上,越想越气恼。
    蔺北行的眼神一僵,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你……在说什么?对了,我刚才在院子里瞧见了一朵——”
    “蔺大哥,”萧阮沉下脸来:“你若是还要隐瞒,那我们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眼看着瞒不下去了,蔺北行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我……那日只是偶然路过……并不是故意的……你也只不过和那慕呈青见了一面罢了,我岂是那种小气的人?”
    他说着说着恼羞成怒了起来,“贺平宁到底和你胡说了些什么?看来他真的是太久没挨军棍皮痒了!”
    “只是偶然路过?”萧阮神情平静地看着他,“蔺大哥,既然我即将嫁你为妻,我们两人之间总该坦诚相待,若是还要彼此防备欺瞒,那岂不是太可笑了?你看着我,坦白地对我说一句,你对那日我和慕师兄的相会,到底是心存芥蒂,还是全无介怀?”
    蔺北行语塞,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挤出了一句:“我……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怕他回来了以后花言巧语把你骗走了,才派人跟踪了他的行踪。果然,他使了手段把你骗到了龙潜寺,还要你答应和他走,我当时气得……”
    木琉轻呼了一声掩住了唇:“那日……原来是王爷在外面!我听得咔哒一声,还以为是野——”
    蔺北行脸上的表情有即将崩裂的痕迹。
    木琉赶紧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蔺大哥,”萧阮有些头疼地道,“那日我和慕师兄说得很清楚,你也应该都听到了,我敬慕他的才华,把他当成了良师益友,是一生难得的知己,你千万不要疑神疑鬼,更不要对慕师兄抱有什么成见。”
    “我知道。”蔺北行闷声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你们俩在一起就心里发酸。”
    萧阮的心软了下来,嗔了他一眼:“蔺大哥,我都要是你的妻子了,你还酸什么呢?你是我的丈夫啊,我会一辈子敬你爱你,你还求什么呢?”
    蔺北行凝视着萧阮,眼神深邃,仿佛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