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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五点半,下班了,有事直说。”
    “我想问问……”俞适野咳嗽了一声,“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的蜜月还没度。”
    电话那头静默了,俞适野甚至能够想象温别玉一脸操蛋的样子,虽然刚才没有收获拒绝,但现在这个拒绝应当是十拿九稳的……直至奶奶放开嗓子,喊了一声,明着对俞适野说,实则喊给温别玉听。
    “工作要做,也别忘了休息,小野你要配合小玉的时间,抽出空来,和小玉一起四处走走。”
    俞适野听见这话就明白要遭。他太知道温别玉了,温别玉是不会让老人家失望的。
    果然,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温别玉沉沉的回答声。
    “……我有空。”
    俞适野长长叹了一口气。
    行了,完了。
    ***
    同一时间,温别玉挂了电话,对上一办公室的目光。
    现在是到了下班的时间,但哪家公司不加班?加班才是公司的常态,这办公室里的大家,就在加班。
    面对众人的注视,温别玉面不改色:“接下去一段时间,我要出公差,公司就交给你们了,项目进度不能停。”
    大家仿佛相信了:“明白老大,老大放心去,我们绝不耽误项目的进度!”
    ***
    当天晚上,餐厅,一张长桌子,和坐在桌子前后两端的俞适野与温别玉。
    他们已经沉默地对坐着五分钟了,如果尴尬是一种胶质,那空气早该被凝成果冻,大家都得一同窒息。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俞适野清清喉咙,说话了,他简单把自己下午和奶奶相处时候的对话简单概括了,末了提一句:“……这三百万也算奶奶赞助给我们的旅游经费,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温别玉一脸寡淡:“没有。”
    “其实我也没有。”俞适野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说,“空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我们开电脑搜一搜最近的热门景点吧。”
    温别玉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于是俞适野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他换到温别玉的身旁,和对方挨着坐好,不再像刚才一样仿佛两两对峙,而后把电脑打开来。
    屏幕亮起,两人一同看见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夹,下面还备注了四个字——“蜜月旅行”。
    俞适野冷静的挪动鼠标,将指针指向浏览器。但他在点击鼠标打开浏览器之前,温别玉将他的手与鼠标一同握住。
    他向左,温别玉向右。
    他要按下去,温别玉将他抬起来。
    “……别玉。”
    “嗯?”
    俞适野先瞥一眼两人交叠的手掌,又瞥一眼鼠标指针下的蜜月旅行文件夹。
    “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正常地对关键词语产生了敏感度而已。”温别玉慢悠悠说。
    “里面就是一些订单和日程,没什么好看的。”俞适野的求生欲似强非强。
    “既然有已经做好的行程,看看也没有什么,正好可以参考参考。”温别玉笑了一声,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手上已经不再用力。
    倒是俞适野这么一听,有点恍然:“你是嫌做行程麻烦是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确实可以按照之前我和安逸订好的行程走,当时做这个花了很多功夫,客观来讲,是个很不错的行程。”
    温别玉手掌还没抬起,又放了回去。他忽然笑了,微笑着给出一个提议。
    “还可以按照我和我前夫的路线走。”
    “你……前夫?”
    “是啊。当年我们也为蜜月做了很多努力。可惜这份路线被我放在旧电脑里头了,得回家找找,才能找到。不过没有关系,那些事情给人的印象还挺深刻的,我可以简单的和你形容一下。”
    “这就不用了……”
    俞适野觉得自己还是拒绝比较好,然而温别玉遵循公平的原则,告诉他:
    “既然要参考,那就大家一起参考,取其精华,去其糟泊。”
    温别玉开始慢悠悠叙述。
    “我们去了加拿大,是冬天,天气很冷,于是我们去泡澡。那是一间情侣酒店,有个很大的浴缸,浴缸边摆了高高矮矮许多蜡烛,对了,记得你浴室里放威士忌的小桌板吗?架在浴缸上的那一块。”
    温别玉转头看着俞适野,眼里似乎藏着恶作剧般促狭的笑。
    “那个情侣酒店也有相同的桌板,我们把国际象棋搬进去,在里头下棋玩。”
    有人在看他。
    绝对有人站在背后看着他!
    俞适野芒刺在背,僵得骨头都是硬的。他现在特想把浴室里的那块桌板扔掉,但那太远了,他要先解决就近的问题,于是刷地将手从温别玉的掌下抽出来,又刷地覆盖上去,险险要撑不住自己的风度。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兴趣,不过现在生活节奏快,旅游路线变化大,你们蜜月距离都有好几年了,当年的东西可能不太适合现在来用。所以——”
    俞适野控制着温别玉的手掌与鼠标,点开浏览器,感情诚挚地建议道:
    “我们还是一切按照全新的来吧。”
    准备行程的第一步,就是搜索想去的地方。
    温别玉说了两句之后,也歇了。他不再用力了,从头到尾都乖乖随着俞适野的力量而移动。正因为如此,俞适野虽然多握了一只手,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敲字的时候有点不方便,必须用左手单独敲击,还得横跨大半个键盘按回车键,好在温别玉及时伸出另一只手,帮助了他。
    搜索磕磕绊绊,但顺利进行,就是做旅游攻略确实累人,尤其是当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旅游的时候。
    找了半个晚上,有点放弃的俞适野随口说:“要不让我们就别当是去旅游了,当去出一趟公差吧,我先陪你出差,你再陪我出差,对外就说是玩了两个地方。我最近有个准备要去的地方,你呢,有要出公差的地方吗?我要去……”
    温别玉还真有。
    “日本。”
    “日本。”
    两人同时说了同样的地名。说完以后,他们都有点愣住了,面面相觑一会后,俞适野开怀地甩个响指:
    “我们在事业上还挺一致的,成了,这回去日本。”
    有了目的地,事情就变得简便又快捷,俞适野连夜订了明天去日本的机票,又和温别玉一起,把行李收拾出来,一通忙碌过后,到了睡觉的时间。
    俞适野扣下行李箱,躺在了床上,将要入睡的最后一点时间,他突然回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晚上的时候我握住了别玉的手。而在最早口头约定时,我曾说过不会碰别玉一根指头,现在……到底算是工伤,还是不算工伤?
    然而俞适野再转念一想,释然了:
    别玉也碰我了。总不能他碰我就行,我碰他就不行吧?
    ***
    时间到了第二天,几个小时的飞机以后,俞适野和温别玉来到了日本的土地,他们拿了之前租好的车子,一路开到预约的酒店,等入住了酒店里的总统套房之后,俞适野将行李朝地上一丢,望望套房里三四个房间,很欣慰地对温别玉说:
    “这是这家酒店最大的一个套间,有四个房间,两个浴室,厨房餐厅会客室一样不缺,我们终于能够一人拥有一个房间,一人拥有一个浴室,一人拥有一张床了!除此以外,接下去的行动我们也不用被死死捆绑在一起,我要去参观日本的街道,小区,和养老基地,你呢?”
    “我主要往景点走。”
    “那么我们白天的时候可以分头行动,各自按照自己的步调完成计划,晚上就直接在酒店里见,各自拥有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好。”
    这段时间以来,温别玉的精神也绷得比较紧,好不容易有个空间可以舒缓一下,他也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只剩下一个小问题了。”
    俞适野把好处说完了,差不多可以说一点两人在这场旅游之中必须做的事情了。
    “什么问题?”温别玉的语气比较轻松,甚至笑着调侃了一句,“不会又要演戏吧?”
    “总体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俞适野清咳了声。
    “考虑到我们确实没有一起行动,不能拍摄出有力的证明视频,所以得用更多的照片和更精致的文字作为替代物。”
    “更多的照片我能够理解……”温别玉缓缓说,“更精致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俞适野随便举了个例子:“比如我们进了一家店,吃了中午饭,虽然我们是单独吃的,但必须点上两份餐点,伪装自己正和另外一个人吃饭,同时还要为这餐饭配上一段充满感怀的文字,大概意思是‘有你是用餐,没你是填饱肚子’。”
    温别玉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也就是说,这回我们除了尬演之外,还要尬写。”
    俞适野读出了温别玉的内心,赶紧安抚:“做戏一分钟,幸福一整天。”
    温别玉冷呵一声:“说是一场戏,一场一场又一场,都看不见头了。”
    俞适野一半警觉,一半故意转移话题:“这句像是flag,flag不要随便立,万一以后成真了呢?”
    温别玉瞟了俞适野一眼,也没揭穿人,接上话来:“尬演没有问题,小作文不行。”
    俞适野得了这个回复,很满意。他本来也没指望温别玉努力在朋友圈写情话,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遵循谈判的原则:总得给对方留点还价的空间。
    “可以,小作文我来写,日本多寺庙,你在旅游的时候多拍两张寺庙的照片,我也好发挥。”
    “这能发挥什么?”
    “这地方能发挥得可多了,你忘记我们之前就去过寺庙求——”俞适野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再接上话的时候,已经跳过了过去的内容,只说,“我们完全可以照搬过去的经验,改改用用。”
    温别玉将俞适野没说的补充完:“去寺庙,求姻缘。”
    “哦。”俞适野比较乖巧。
    温别玉又慢吞吞吐槽:“特意跳过,欲盖弥彰,你这样一掩饰,我反而记得清。”
    “哦……”俞适野非常乖巧。
    其实没有什么记不记得清。记忆的锁不需要钥匙,一句话,一个动作,哪怕单单一个眼神,也能让过去的画面从封好的匣子中满溢出来,卷成走马灯,往前是一幅,往后是一幅,往左右西东,还是一幅。它们就这样,绕着人,日夜不停歇地转。
    温别玉记得自己和俞适野一同去过小城的寺庙。这间寺庙在城里的一座山上,山距离他们的学校半个多小时,是学校春游野营的固定地点,每到三四月份的时候,都会浩浩荡荡地来到山脚,爬山烧烤,获得暂时的放松。
    高中二年级的一次春游,在山上发生了些小小的事情。
    因为种种原因,反正差不离是不能在其他同学面前输,也不能在其他同学面前怂,明明恐高的俞适野硬是对同学夸下海口,说要征服这座山——而征服这座山的办法,就是站在山顶处像舌头一样伸出去的岩石上。那块岩石一半立在山头,一半虚悬空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拔群险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