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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安浩一众的作为着实让她恶心,安家寨在几城间风评亦不好,不是讲规矩的主儿,所以,思量在思量,就算姚千枝想收人想的厉害,却依然临时改了计划,以剿灭为主了。
    经历过天险——洪水。人祸——她本身的安家寨余众,上天挑选过愿意留下性命的,才有资格到她面前经过‘审判、招安’。
    行色匆匆,姚千枝和霍锦城下得山来,跟早早埋伏好的姚家军汇合,开始了为期两天三夜让‘急速捞人’……
    捞完就‘审判’,审完十恶不赦的捆起来留待后用,还有救的流放婆娜弯,先干几年重苦力,姚千枝等人忙的脚打后脑勺。
    就这般,在这几天里,她还是办成了几好大事。
    首先,小郡主得救的消息,她肯定得派人通知乔氏,不过,乔氏挺知道分寸,就派了身边的洪嬷嬷前往探望,并未提出要接走的要求,只是托洪嬷嬷千般感恩,万般道谢,随后便只让她稍待,敬等‘好消息’……
    正巧姚千枝这边忙着收编安家寨,就也没怎么细打听。
    其次,出了这大的事儿,怎么都要通晓自家,书信几封,她往几城都递了消息解释详情,顺便在冲姚千蔓要粮草银子,人多了吃的也多嘛。
    当然,为了奖励黑娃娃的功劳,涔丰城给苦刺的那封信,姚千枝派了他亲自送。
    黑娃娃乐的一张黑脸通红,马颠儿似的跑了,头都没回。
    ——
    姚千枝这边陷入了无边的‘捞人’海洋,谦郡王府婉翠阁里,乔氏坐在窗前贵妃塌中,目光悠远望着天空。
    “嬷嬷,娇儿……真的好吗?”静坐半晌,她突然开口,声音飘渺。
    洪嬷嬷就站在她身前,闻言赶紧安慰道:“姑娘快放心,姚提督把小小姐照顾的好着呢,老奴前往探望时,正有丫鬟跟小小姐玩耍,小小姐乐的可开怀,脸儿都胖了,见了老奴还会叫嬷嬷,都认得出人了。”
    “是啊,离了谦王府,娇儿这么高兴呢。”乔氏目光莫名,开口喃喃。
    “老奴瞧姚提督家的丫鬟们,就把小小姐当正常小娃娃哄着,小小姐仿佛挺乐意这般,看起来活泼不少,姑娘,咱们以后也试试,小小姐岁数小,说不定就能板回来……”洪嬷嬷打小看小郡主长大,亲孙女似的疼,自然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板回来……这府里但凡有谦郡王在,都轮不到我做主,没得好环境,娇儿怎能板回来?”乔氏抿唇,眸底闪过一抹决厉。
    猛然站起身,她迈步就往外走,看她如此,洪嬷嬷脸上变颜变色,紧步追上去焦急的道:“姑娘,您,您这是……”真决定了!要把王爷他,他……
    “嬷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乔氏狠狠咬牙,握着拳大步流星冲出婉翠阁。
    她身后,洪嬷嬷苍老的脸庞惨白一片,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手握胸前喃喃祈祷,“老天爷啊,我家姑娘所做所为都是被逼无奈,是到了绝路没退身步才会这样,您发发慈悲宽恕她吧,下阿鼻地狱,进油锅踩刀山,我愿意替她,愿意替她……”
    “我们姑娘这辈子苦啊,前半生享了姑娘福,后半生遭了媳妇罪,漫天的神佛,求您让我们小小姐好了吧,给我们姑娘留个念想儿……”
    洪嬷嬷默默念着,老泪纵横。
    做为谦郡王世子妃,娘家给力,本人能耐不差,在王府内,乔氏不可能一点势力都没有,不过她个守节身,还带着那么样的女儿,平素都是能让则让,基本不惹事儿。
    同样不怕事!
    女儿找回来了,平平安安健康无恙就是天幸,为了女儿和她本人的未来……乔氏决定弄死谦郡王,毕竟,只有他死了,小郡主才有借口过继个‘嗣子’继承(养)爵位(老),给谦王府传宗接代。
    这段日子,为了磨着谦郡王‘找女儿’,乔氏很是作了几通,她这般‘内宅妇人’慌乱无知的典型做法,竟然真的挺安谦郡王的心,几句言语安抚,控制着乔氏动作,不让她往燕京传信,谦郡王就没怎么在意她,防备的并不深,于是……很正常的,乔氏自然借机而上。
    有破绽不捅,不是她的性格!
    早便说过,自楚琅死后,为求子嗣,谦郡王那是百花遍地,府里女人成堆成群,数年如一日的夜耕不缀,谦郡王的身体情况并不大好,他都六十多了,不是年轻小伙儿,夜夜旌歌什么的,哪怕一直吃着补药,肾也确实受不住。
    严侧妃有了身孕,谦郡王终于能‘告慰’祖宗,停下疲惫的‘肾’,好生修养身体,为了给‘儿子’支撑,多活几年,他今儿人叁,昨儿肉桂,药膳一天三顿带夜宵的吃,正院里始终弥漫着吹都吹不散的药味儿,他这般‘疯狂’,正好给了乔氏机会。
    楚琅还活着时,乔氏是管过几年内宅的,当家世子妃嘛,投靠她的人真心不少,落魄这些年四散纷纷,留下的,同样还是有。
    就算很少……但关键时刻,有一个顶用的,就能当百个使唤。
    药房里一个不起眼儿的洒扫丫鬟,就帮乔氏完成了这一桩逆袭公公的‘壮举’。
    一天三餐往药膳里加上那么一指甲盖儿的‘粉末’,半月过后,谦郡王就中风了!
    口歪眼斜,病卧在床,整个人瘫痪,连神志都不清醒了。
    加药膳里的‘粉末’——几年前乔氏给楚琅用过,随后几天功夫这位就脱阳而死,谦郡王足用了半月才出事儿,说明他身体底子还挺好,到让乔氏惊讶。
    谦郡王病倒,府内正经主子就剩下几位侧妃和乔氏,因着肚子里‘有货’,下人们齐齐巴结在严侧妃跟前,捧着哄着,就差给她砍块板供起来,严侧妃也很是飞扬跋扈了几日,冲着乔氏耀武扬威,得意的不行,结果……
    没威风两天,严侧妃突然就‘病重’了!
    外界传闻,侧妃情深,为照顾王爷昼夜操劳,时刻不假人手,这才体力不支病倒,这到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严侧妃小产了。
    好几个大夫确诊,就是劳累过度所致,完全没救……谦郡王府绝嗣了!!
    为此,世子妃大怒,王府内的下人被她轰走了一茬又一茬,尤其是严侧妃院里的,几乎连根拔起,全卖到西北矿区,能搓磨死人的地方了。
    她这般狠厉,外人到没言语她什么,毕竟谦郡王府都绝了嗣,那是一府传承,郡王爵位,下人们没伺候好导致侧妃劳累落胎,身为世子妃,乔氏怎么处置都不未过的。
    就这般,谦郡王府这一场大戏成了泽州上层贵族们嘴边舌间的‘热闹新闻’,足演了月余才慢慢散去,徒留余韵,而谦郡王府,自然而然的,尽落乔氏之手。
    这一日,秋末冬初,暖阳徐徐。
    乔氏素着张脸儿,亲自端着食盒走进正院,“奴婢见过世子妃。”“娘娘吉祥。”回廊里,丫鬟们见她都纷纷下拜,嘴里忙不迭的奉诚着。
    “都起吧,别多礼了。”她抿唇,微微露出个端庄的笑,“父王如何了?严侧妃可还好?”
    “回世子妃的话,王爷还是老样子,并未清醒,奴婢们早上刚给换了衣裳喂了汤,大夫诊过脉,说是正常。至于侧妃娘娘,唉,依然那般浑浑噩噩,不吃不喝的,没了小世子,娘娘打击太大了。”有大丫鬟上前禀告,一脸悲戚。
    “我知道了,小世子已然没了,大人就是哭破了天都回不来,总要保存自身才是。”乔氏叹息摇头。
    “可不是嘛,世子妃您劝劝侧妃娘娘,这么下去身体是要熬坏的。”乔氏一惯待人合善,大丫鬟也敢在她面前说话。
    “当娘的,失了孩子谁能不疼呢,说什么有用?”乔氏摇头,挥手道:“成了,我做了补汤给王爷和娘娘,你们且下去歇着吧,让我这做儿媳的孝顺一把。”
    她轻声,一画副孝媳贤妇的作派。
    “诺。”丫鬟们到不觉得奇怪,终归谦郡王府没了继承人,全仗老王爷一人,这位活着,能喘气,不管清不清醒,朝廷依然承认他的爵位,给他俸禄权力……可,但凡老王爷死了,这一切就都没了。
    爵位朝廷收回,府宅也不能住了,她们这一群人,还不知飘零到哪儿里?世子妃在是贵女,娘家有靠,然而她个寡妇,出嫁这么多年,燕京那么远,想来也是愿意王爷好生活着,多几年准备时间,筹谋未来吧。
    大丫鬟领路,带着院内一众人恭敬退去,乔氏看着她们背影消失,端着食盒走进正屋。
    入目是山水大屏风,黑漆木杠,描金雕凤,侧转身进了内室,屋里床上,绣四爪蛟龙的锦被下,谦郡王安静的躺在那儿,脸色微白,呼吸平缓,他身下脚塌旁,严侧妃怀着抱着个枕头,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两眼怔懵着,嘴唇微抖,喃喃不知念着什么。
    乔氏没理会他们,慢条斯理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掀开盖子从里取出两碗叁汤,轻吹了两下,汤面儿微微晃动,她侧头,“起吧,别坐地上了,初冬天凉,仔细伤着孩子。”
    她这一声极轻,似有若无的,严侧妃却猛的抬起头,满面痴狂,“我的孩子没掉!他还在我肚子里呢!你们骗人,都是骗人,我没流血!我是世子的亲娘,我是老封君!”
    “郡王爷,您醒醒,您醒醒啊!”她跪在地上,拼命摇床上的谦郡王。
    谦郡王纹丝不动。
    人昏迷着嘛,就是块‘整肉’,死沉死沉的,严侧妃个半大孕妇,哪里摇得动他?
    “别费力了,他醒不过来。”乔氏冷眼看着她,淡淡的说。
    “是你,是你害了王爷,他原本的好好的,还要封我儿子做世子,你,你这个毒妇,你以下犯上,你,你个逆贼,贱人!我要上告,我要让你万人唾弃,让皇家剐了你,你,你害死了王爷!”严侧妃张牙舞爪的喊,双眼赤红,状若疯妇。
    乔氏半点不怕,俯视望她,突然一笑,“告我?呵呵,严氏,你如今该考虑的,不应该是如何在我手底下活下来吗?如你所言,我是毒妇,我是贱人,谦郡王都被治成这般,你区区个小家出来的侧妃,没背没景的,连保命符的孩子都‘没’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在这府里,你得罪的不止我一个,吴氏、王氏、章氏还有那些谦郡王身边的老妾,哪个不恨你恨的牙根痒痒?做人太嚣张没好处,尤其是在没能力一举打死对方的前提下。”
    “若不信,你看看我,前几天,在没确定父王真的‘醒不过来’,你的孩子没流干净前,我不是挺老实的吗?你说什么是什么,在没表现出任何……”直到她把谦郡王‘灌’的死死的,针扎不醒,外界所有人都认定严侧妃‘流产’后,才露出本来面目啊。
    乔氏抿唇轻笑。
    严侧妃就止不住颤抖起来,紧紧握着昏迷的谦郡王的衣襟,她仿佛终于认清情况,哆嗦着喃喃,“你,你想怎么样?你要杀我吗?你要杀王爷吗?我的孩子……乔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日子好端端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干?你居然好意思问这个?严氏,你说的没错,这日子好端端的,你做甚至要招惹我?我的娇儿一个傻姑娘,她碍着你什么了?你是朝廷赦命的侧妃,怀着金疙瘩,有的是你的荣华富贵可享,做甚就容不下她?”
    “你拐了她?你要害死她!你为什么?你凭什么啊??”乔氏激烈的低吼。
    她就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未来大好前程,明明娇儿并不特别碍事,严侧妃做何出这一道?
    “我,我……”严侧妃紧紧掐着谦郡王的衣襟,跪在地上喃喃,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涕泪横流,惶恐惊乱,她抬头,一双小眼看着乔氏如花般的容颜,突然像崩溃了似的喊,“我恨你!我讨厌你!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为了权势嫁给老男人,你觉得我无耻……我,我是被逼的,是我爹娘把我献上来的,我不愿意,不愿意!”
    “你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一个寡妇,守着个遭天遣的傻丫头,咋还那么硬的腰杆子?吴氏、王氏、章氏……她们都老太婆了,还那么看重你,笑脸相迎的,怎么我就不行?”
    “我还不到二十呢,为什么非嫁个老棺材瓤子,你男人都死了,你凭什么还能那么高兴?我不服,我不服,你都快四十了,都能当祖母了,你怎么还能长的那么好看?我为什么就不行?我要是有你的脸,我早就嫁如意郎君,肯定不给老男人当妾!”
    “侧妃,说的在好听不还是侧吗?我不甘心,我恨你,我恨你!”严侧妃咆哮似的喊,挥舞着指甲往乔氏身前扑,对着她的脸狠狠侥下去,目光里充斥着嫉妒和恨意。
    乔氏看着她,裙摆微晃,对她大腿踹了一脚。
    ‘卟嗵’声响,“哎啊!肚子,我的肚子……”严侧妃‘哎哎’叫着,痛苦倒地。
    “你害我娇儿……就为这个?”乔氏冷着脸,完全不能相信,“你愿不愿做妾,愿不愿意嫁老男人跟有我甚关系?觉得不甘不愿找你爹娘去啊??又不是我嫁的你,聘礼没给我……你跟我说的着吗?嫉妒我长的好,天下美人多的是,我都三十好几了,你嫉妒我干什么??”
    “就因为这个,你害我女儿,你是有病吧!说什么我看不起你,没错,你说的对,我就是看不起你,自你进府那日起,你说说,你做过什么能让我看得起的事儿?宋侧妃她们不爱搭理你……她们都六十来岁了,跟你有什么可聊的,不搭理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进门,吃相那么难看,甚甚有要,满府里横着走,你指望她们能笑脸相迎?想的太美了吧,你又不是她们闺女。”她指着严侧妃大骂,真心理解不了。
    就因为这点破事儿,显些害了她娇儿性命,让她手染公公血……乔氏无语问天,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过,许是那一脚含恨而出,踢的厉害了点儿,严侧妃根本没听她斥骂,只是抱着肚子满地翻滚,“疼啊!好痛!我的孩子!”她哀叫连连的嘶吼着,披头散发。
    看起来狼狈极了。
    乔氏冷眼瞧着,半点不觉得解气。深深呼吸,她缓缓平复下情绪,“行了,严氏,你不必这般,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自认还有底线,你害了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可你的孩子是无辜的,只要你能,我就会让他平安降生。”
    “我会给他找个妥善地方仔细养起来,他不会知道父母是谁,身份为何?然有我在,保他一世平安富足。”
    说她伪善也好,矫情也罢,她杀丈夫,杀公公,早就十恶不赦,剐三千刀的罪行。就算下地狱,都得是地下十八层,千千万万年的牢笼,她不否认,她是恶人,是毒妇,但她不伤孩子性命,这是她唯一的坚持。
    “严氏,如今这局面,你没有置疑我说话的能力,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各中选择,你自行斟酌吧。”一句落地,她将桌案上两碗鸡汤扫落地上。
    就听‘哗啦’脆响,瓷碗摔的粉碎,锋利的碎瓷片迸溅开来。
    低头看了严侧妃一眼,乔氏转身,干净利落的走了。
    她身后,严侧妃‘呜咽’着,声音渐渐变低,跪趴在地上,她目光怔怔的望着飞溅到身前的碎瓷片,颤抖着手拾起来,在腕间比划了两下,终归没敢划下去……“呜,呜呜,哇!!”像烫手了似的将碎瓷片甩出老远,她猛然放声痛哭起来。
    院外,听到严侧妃的哭声,乔氏闭了闭眼,找来了洪嬷嬷,“她不会在闹腾,府里大事皆了,咱们可以找姚提督,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六十六章
    棉南城西南, 菜市口儿。
    木制高台上,数排囚犯颈戴木枷, 身穿囚衣跪在那儿, 眼里俱是惊恐, 嘴里塞着木糠。
    惊兢兢,他们奋力挣扎着, 然而, 两指粗的浸水麻绳把他们捆的结结实实, 自被俘虏审问过后便水米不打牙, 足足好几天的功夫,他们都虚弱的不行, 就连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后背让刽子手的大掌按着, 他们半跪半趴在地上, 脸色惨白。
    “钱顺来,录州方昌人, 反贼方浩麾下,遭平乱后流窜棉南城, 杀百姓十九人,毁良田无数, 活剖妇人,食婴孩一个……”
    “宋百两,灵州永源人,反贼段义麾下, 遭平乱先至涔丰城,后流窜至棉南,杀百姓三十九人,食人……”
    “周大福,路阳录黑井人,流民……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