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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沈潆觉得人生真是无常。从前在宫中大宴的时候,见过魏氏一次。当时裴延刚封靖远侯不久,将王氏和魏氏接回京城,还请了诰命。王氏因病无法入宫,魏氏独自坐在角落,跟周围三三零两凑在一起热闹聊天的命妇不同,好像格格不入。沈潆以为她是在乡间待得久了,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便将她的位置调到身边,亲切地与她说话。
    魏氏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巧合的是他们都喜欢梅花。那次谈话很愉快,之后她们没再见过。
    没想到过了几年,两人会以这样的身份重新见面。魏氏成为了上位者,而她则是卑微弱小,要看主母脸色的妾室。好在魏氏因着处境,就算久居上位,也不是个严苛的人。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沈潆点名来意:“妾身的母亲还准备了送给老夫人的礼物,但人微言轻,不敢贸然过去,还望夫人指点。”
    魏令宜面带微笑。这丫头说话真是滴水不漏,不明说想去寿康居的话,而是把话头丢到自己这边。昨日也是,应该是沈家出了什么问题,让她丢了送给侯府的礼物,她立刻就能想到应对的法子,不慌不忙。
    这哪像是个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对人情世故如此精道,更像是在大户人家的内宅呆了许多年。只怕将来成了气候,是个极不好对付的。
    魏令宜原本还担心裴延娶了世家贵女,会威胁到他们母子俩。现在有了这个沈三姑娘,顿时觉得安心多了。现在还真得帮帮她,推她一把。
    “你进了府,也该去母亲跟前露脸,我跟你一起去吧。”魏令宜起身道。
    *
    寿康居与沐晖堂不同,这里几乎集结了侯府所有的好东西,院子里树木参天,种着很多名贵的花木,屋舍也是翻新过的。丫鬟和仆妇的数量是其它各处的总和,平素有十几个人忙进忙出,但每个人都谨小慎微,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
    今日王氏不知为何不顺心,一大早就把所有下人都赶出屋子,然后还摔了不少的东西。寿康居的主事文娘已经快招架不住,想叫人去请魏令宜了。
    魏令宜和沈潆到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光景,廊下的地上散落着很多碎瓷片,里面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众下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院子里,皆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魏令宜皱眉,让沈潆等人在院子里候着,自己先走了进去。
    沈潆站在前头,依稀能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叫着:“裴延呢?让他来见我!”
    “他人在府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接着就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沈潆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过王氏精神不大好,喜怒无常。她当时还觉得,天底下的婆母,最难伺候的应该就是宁安宫那位了。可如今亲眼见到王氏的行为,心想霍太后好歹不摔宫里的东西。宫里的大都是贡品,摔下去都是真金白银。像王氏这样拿着家里的物件出气,裴延的俸禄哪里够她摔的。
    沈潆还在想事,忽然一个东西从屋里飞出来。
    身边的红菱和绿萝惊叫一声,纷纷抱住沈潆,易姑姑也下意识地挡在了她们的身前。“啪啦”一声,那东西几乎是碎在她们的脚边。沈潆低头看了眼,好家伙,一个成色上好的五彩鱼藻纹盖罐就这么给摔了。饶是她曾贵为中宫之主,也忍不住替裴延心疼起来。
    文娘见状,连忙走过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沈潆摇了摇头。
    文娘看到刚才大夫人同这姑娘一起过来,就知道是刚抬进府里的沈家姑娘,要给侯爷做妾的。但是侯爷连着两天都宿在前院,这姑娘还是个完璧,如今连个正经的姨太太都称不上,有几分可怜。倒是这模样生得水灵,想必会是个有福气的,也不敢不客气。
    文娘朝屋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姑娘不必害怕,老夫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并不是冲着您。现在也就大夫人还能在她跟前说上话,您姑且在这里等一等。”
    文娘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王氏的声音:“什么沈氏?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见我?”
    而后是魏令宜的低语,听得不太真切。
    “你先回去,让她在外头等着,等我舒服了,自然会见她。”
    “母亲……”魏令宜好像还想劝几句,直接被王氏赶了出来。她抱歉地对沈潆说道:“母亲现在身体不适,不想见人,要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实在是劝不动她,难为你了。”
    沈潆笑着回答:“好,多谢夫人。妾身等着就是。”虽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人已经来了,王氏要怎么磋磨她,她都得受着。
    魏令宜心生同情,母亲是把对裴延的不满发泄在这姑娘身上。但也无可奈何,只留下个人看着,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
    王氏终于不再摔东西,寿康居的下人赶紧各自散开去忙了。沈潆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周围时不时地投来几道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还好现在是冬日,就算有太阳,也没那么毒辣。易姑姑好几次想上前跟沈潆说话,但怕被屋子里的老夫人知道,姑娘更加受苦,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沈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本就是大病初愈,身子骨柔弱,两条腿开始打颤。
    红菱在她身后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十分担心。姑娘的身子骨她是知道的,恐怕撑不了多久。她希望老夫人能够大发慈悲,放过她们。
    又过了会儿,沈潆两眼冒黑,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红菱等人眼看着她要摔倒,纷纷惊叫,来不及反应。这时,斜刺里迅速冲出一个人,托住了沈潆。
    沈潆只觉得头顶的太阳都被巨大的黑影遮住了,自己陷在一个强有力的臂弯里,周遭有雄浑的阳刚之气。
    她抬起头,看见裴延冷峻的下巴轮廓,连上面微小的胡渣都看得清楚。只是他的表情,不同于前两次看到时那么放松自然,而是十分紧绷,眼神如刀锋般凌厉,如临大敌的模样。
    裴延把沈潆交给围上来的红菱等人,负手进了屋子。
    沈潆扶着红菱和绿萝站稳,红菱想让她到廊下去休息,她摆了摆手,重新站好。大户人家的规矩严,哪怕裴延来了,只要王氏没有发话,她都不能乱动,否则就是不敬之罪,后面有更大的苦头吃。
    她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京中传言,裴延母子不合,由来已久。她还当以讹传讹,天底下哪有母子成仇的。可想起裴延刚才的表情,只怕这事不假。她今日正好触了王氏的霉头,王氏拿她发作,想逼裴延现身。
    她没想到,裴延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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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裴延走进屋子里,转手就拴上了门。
    屋中的地上,杯盘狼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就站在门边。王氏坐在罗汉床上,头发凌乱,双手扶着床沿,不停地喘气。听到动静,慢慢地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目一下子变得清明。
    “你总算来了!”她伸手指着裴延,“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裴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愿意用所有的东西来供养这个生了自己的女人,但却一点都不愿意踏进这间屋子。纵然他已不再是个弱小的孩子,可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女人的恐惧,却是根深蒂固的。
    他儿时的记忆,并没有关于母亲的。他以为自己只有父兄,父兄也从不在他面前提起。直到一日,母亲追到乡下,将父兄强行拉走,还大骂他是个灾星,祸星,他才知道那个锦衣华服的女人,原来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感到不解,甚至愤怒,母亲健在,为何父兄不接他回家?为何母亲从不来看他?家中的富贵荣华不在他眼里,他只想问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孤零零地扔在乡下。而后,他向身边的婆子盘问了家在何处,自己偷偷地跑回了京城。
    那日父兄不在,母亲吩咐下人不准开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还幼小的他就那样站着瓢泼的大雨中,用力拍打着永远不可能开启的家门。翌日父亲闻讯赶回,将他重新送回乡下。他高烧几日,梦中一直哭泣,断了对家和母亲的念想。
    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呆在乡下,做个平凡的小子。可若干年后,父兄忽然获罪于上,被判流放,他又被送回这个女人的身边。然后父兄相继离世,寡嫂怀着身孕,他们被赶出了京城,沦落到乡间生活。
    那时,母亲几乎崩溃了,精神变得时好时坏。原本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突然有一日,她狂性大发,用火将他们所住的屋子点燃。他为了救家人和父兄的牌位,吸入太多的浓烟,倒在了火场里。后来虽然被救,但嗓子严重烧毁,造成了他无法开口说话的障碍。
    他离家投军,并不是不怕死。而是因这隐疾,无法再靠别的法子,回到京城了。
    于旁人而言,母亲或许是温暖,是依靠,是家里的支撑。但对他而言,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找我,何事?”裴延艰难地开口问道。
    “我要是不扣着外面那个女人,你就不肯来见我是吧?”王氏从床上起来,只穿绫袜的双足站在脚踏上,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让魏氏日日夜夜地把我关着,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我见客,我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自己可以见客?”
    “为什么不可以?”王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女人,本应是侯府的主母。你不仅让魏氏架空了我的权力,还派文娘日夜监视我!你哪里把我当母亲,简直是囚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灾星,祸星!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若不是你,你的父亲和兄长就不会死,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裴延面无表情地任由她骂着,他早知每次见面,母亲必定反复咒骂这几句,所以从不予理会。今日若不是小裴安偷偷到前院报信,他还不知为了逼他现身,母亲竟扣着沈三罚站。
    沈三大病初愈,肯定不能久站,他赶到的时候,看见她差点晕倒,心里升起一丝愤怒。迁怒于人,欺负弱小,手段实在卑劣。哪里有半分高门主母的模样?但他也不能跟一个病人计较,耐着性子道:“我知你不想见我,故我从不来此。哪次不是因你逼迫?我走便是。”
    裴延刚要转身,忽然一个东西朝他的面门飞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挥开,那东西撕裂了他的袖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觉得手臂一阵刺痛,低头看见一把修花用的剪子。
    王氏似乎也吓到了。她双手捂着嘴,然后赤足下了脚踏:“裴延,我不是故意……”
    “够了!”裴延低吼一声,摔门而去。
    沈潆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两个人似乎在争吵,声音时高时低。她正好奇母子俩到底在吵什么,是否与自己有关,裴延已从屋里出来,走到她面前。他的表情极度隐忍,脸色微微涨红,好像随时会爆发。
    “侯爷……”沈潆怔怔地叫了一声。
    裴延抓起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带离了寿康居。
    路上,裴延走得很快,沈潆几乎是被他拖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半边的袖子撕开了一道口子,破掉的地方能看到里面白色的中衣,被一片鲜血染红,沿途都在滴血。
    这伤口若非他自己弄的,就是刚才与王氏争吵的时候,王氏造成的。
    一个母亲,得多心狠,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样的手?沈潆莫名有些心疼裴延了。
    到了偏院前,裴延放开沈潆,正要离去,沈潆反手抓着他的手臂,说道:“你流血了。”
    裴延抬起手臂,看了一眼,神色漠然。
    “进去包扎一下吧?”沈潆试探地问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算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否则把她独自丢在寿康居,还不知道王氏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他现在就像只受伤的小兽,沈潆实在不忍心放他独自舔伤口。
    裴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沈潆轻轻拉着他,把他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红菱赶紧去找了药箱,递给沈潆。易姑姑端了茶,放在裴延的手边。做完这些,她们也不敢留在屋中,都退到外面去了。
    沈潆蹲在裴延的身边,先帮他把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伤口,然后打开药箱,拿出一团棉花来,轻轻将伤口周围的血擦去。以前父亲受伤的时候,都是她包扎的,所以十分熟练。
    裴延的伤口是被锐器划破,又细又长,由深到浅。除此之外,他的手臂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旧伤痕,应该是战场上留下的,皆是他卓著战功的证明。只是这样体无完肤,不知是多少次的死里逃生。
    沈潆小心地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还凑上去吹了吹,再缠上纱布。
    这种伤对裴延来说,只是小意思,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多了,这屈屈的伤痛算什么。他只是愤怒于母亲每次吵着见他,不是咒骂就是弄伤他或自己,母子俩仿佛一个永远打不开的死结。所以除非逼不得已,他绝不踏进寿康居。
    以往他受伤,都是青峰帮他包扎。但青峰毕竟是个大男人,怎么比得上女子的温柔细致。现在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花的清香,而后露出谨慎小心的表情,仿佛他是件易碎的瓷器。
    他的伤口被一阵柔和微小的热气吹着,看着她这副珍而重之的模样,心头的阴霾好像逐渐散去了。
    “好了。”沈潆打上结说道。她低头想收拾药箱,忽然感觉裴延俯下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着腰,用力一提,整个人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两个人几乎是瞬间贴近,一个高大如山,一个娇小可人。沈潆差点没坐稳,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
    她的眼睛生得极漂亮,像江南的雨,落在人心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裴延伸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低头凑到她面前。他想吻她,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沈潆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心中抗拒,手紧紧地攥着他肩上的衣料。可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入了侯府,做了他的妾,不可能不让他碰。今日是王氏,明日可能有张氏或者刘氏找她的麻烦,她需要这个男人和他的宠爱。只有他的庇护,自己才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以往在长信宫时,她是国母,天子的发妻,不屑于后宫女人那些争宠的手段。彼时她站得太高了,把自己也摆得太高,从不肯低头服软。她的出身,她的骄傲和她的尊严,都是横在她跟天子之间的一道鸿沟。她落得那样的下场,归根结底,就是以为自己不需要争。
    如今冷静下来想想,皇后之位何尝不是加诸在她身上的一道枷锁。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爱与被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裴延碰上那娇嫩的唇瓣,犹如品尝到了香软甘甜的果肉,想要一口猛吞进去。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原先紧绷着,后来放松下来,似乎慢慢接受了他。这让他更加愉悦,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由原本的浅尝辄止转而深入。
    “侯爷!”门外传来声大喊,打断了这一室的缱绻。
    沈潆连忙用双手抵着裴延的胸前,用力挣扎了一下。裴延顺势放开她,往外看去,目光如刀子一般。
    青峰双手捂着眼睛:“我,我不是故意的,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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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沈潆的脸涨得通红。她向来是个注重仪态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青天白日做出这种事,还被旁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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