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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乔一边拉着陆玦的手,一边转过头,朝厉鸣悲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兄长,我愿意。”
厉鸣悲:“……”
认他为师,是为救他的命。
这一世,他要救很多人的命。
上一世他的老师最终还是陆玦,那时候宫里情况不稳,人口混杂,他在宫里出了意外,他兄长震怒,便直接把他送到了陆家。他几乎是在陆家长大,陆玦手把手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马射箭,教他一切他应该知道、应该学会的东西。
这一世他当然也想早早和陆玦在一起,他兄长疼他,只要他开口,事情就不会不成。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救下厉鸣悲的命。
现下是元初元年十一月,厉鸣悲身死,是在第二年初春。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他必须得和厉鸣悲熟悉起来,还得设法让厉鸣悲信他的话,听他的话。
等救他过了那一道命劫,谢乔决定把这只老狐狸有多远踹多远,再也不讲一句话最好。这人和他绝对是八字不合,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会两相生厌到如此地步。
谢乔找好了一切对策等着厉鸣悲再找理由拒绝,结果却见厉鸣悲面上又浮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朝谢铮行礼:“臣遵旨。臣一定把自己毕生所学,对这位、殿下、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谢铮大笑两声:“好!乔儿既是你学生,也是你的小辈,你日后唤他名字便可,无须称什么殿下。”
“臣遵旨。”厉鸣悲笑着应下。
厉鸣悲又朝谢乔一笑,微微上翘的眼尾像只明晃晃的狐狸尾巴,谢乔看着觉得自己牙根都在发痒:他愿意陆玦叫他叫得亲近一些,可他绝不愿这只老狐狸跟着喊啊,他兄长在陆玦那次问他意见,可这次怎么就不知道问问他了呢?
陆玦隐隐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些不对劲,趁着谢铮和厉鸣悲去议别的事,便问他:“你不愿厉大人做你的老师么?”
谢乔握着陆玦白玉似的手指头,黑眼珠转了转,也不回答问题,只是道:“怀瑜哥哥,我日后跟着他读书,你会经常来看我吧?”
陆玦刚要说什么,就见谢乔嘴角向下压了一压,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怀瑜哥哥,你也瞧见了,他并不喜欢我,若是你不常来看看我,我指定被他欺负。我都叫你一声哥哥,你总不能丢下我不顾吧?”
陆玦心说厉大人也不是会欺负一个九岁孩童的人再说你亲哥哥也不可能让他欺负你,但看着谢乔的小脸儿,还是应下来:“你放心,我日后常来看你便是。”
谢乔看陆玦应下,便继续给对方挖坑:“怀瑜哥哥……”
“嗯?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便一定为你办成。”陆玦怜谢乔自小受的许多苦,话便放得相当爽快。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不管谁去说——哪怕我兄长去说,他都不愿再做我的老师了,你愿意教我么?”
听了这话,陆玦眉头一挑,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厉鸣悲虽然性情孤僻怪异,但他既然应下来,就一定会好好教,谢乔这话说得好像日后定会发生什么似的……但谢乔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小时还受过许多苦,陆玦不自觉地又心软了,道:“你放心,你是个好孩子,他不会不愿教你的。若是有一天他不愿了,我教你便是。”
“好!我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看着小孩眼角眉梢的雀跃喜意,陆玦也不禁笑笑,伸出另一只手点了下谢乔的脑袋。
……
授课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当天下午,谢乔用过午饭,便到自己的偏殿里,厉鸣悲已经等在那里。
谢乔卧坐下来,便见厉鸣悲笑眯眯盯着自己。
“谢乔,”他叫名字倒是真的不客气,也没把谢乔真的当做九岁的孩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不懂,你那么喜欢陆怀瑜,为何要答应由我做你的老师?”
“因为你博才多学。”
“这倒是实话。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因为我不想怀瑜哥哥太过劳累。”
“这倒像你的真心话,但我也不信。”
谢乔面上浮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道:“因为不久后你会死,而我想救你。你信么?”
厉鸣悲一愣,难得脸上出现了一瞬空白,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歇斯底里,上挑的眼角里酝着暗沉沉的疯狂。
这才是真正的厉鸣悲。
谢乔冷眼看着他发疯。
厉鸣悲笑得一滴泪从眼角挤出来,终于停了笑,他随手抹掉那滴泪,下了狠手揉乱谢乔的黑发,道:“这个理由,我信。”
他收回手,朝谢乔诚意十足地行个礼:“我虽早就知道自己必然不得善终,但到底还想赖活几年。在下便先谢过殿下救命之恩了。”
“不过”,行完一礼,他接着道:“陆怀瑜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人么?”
虽只有九岁,但厉鸣悲无比确定,这孩子和自己是一类人。
谢乔的脸猛地冷下来:“关、你、甚、事。”
厉鸣悲也不生气,难得带了点真心对谢乔道:“陆怀瑜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所以和你也是。
见谢乔阴沉沉盯着他,厉鸣悲拿起案上一卷书,翻到今日要讲的部分,笑着道:“你放心,我从没有管别人闲事的习惯。你既是陛下承认的弟弟,我便会好好教你。我们这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