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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玦侧过头,对上谢乔明亮的眼睛,谢乔点点他的鼻尖,道:“怀瑜哥哥,我们要回家了。后天启程可好?”
这句话如此温暖,陆玦面上便也忍不住浮出一个笑,他伸手摸摸谢乔的脸,连话里都带了温度:“好。回家。”
回到金陵,便是夏日了。谢乔面上笑意更甚,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四散成一整条星河——夏日的金陵城里会飘满荷香,陆玦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一定已经撑开了满树繁花,在等着他们回去。
城里一定会热得厉害,他便可以拉着陆玦到梅花山上的庄子里避暑——庄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谢乔的眼睛越来越亮,陆玦瞧着他的样子便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扬眉看向谢乔,话里似带了些戏谑:“你这是想到什么了,这般——开心?”
谢乔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悠悠看向他,眼里的光似乎要将对方吞没。
陆玦眯了眯眸子,修长的手指便敲在谢乔额角,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我等着。”
……
北凉。国都。王宫。
两个侍从低着头静默地从殿外的夜色中走进大殿,他们拖着一个人。那人只穿了雪白的亵衣,亵衣上却布满血迹。青年低着头,黑发便覆住了他的脸。他瘦得厉害,垂在身下的手腕之处的骨头和血管都凸出来,那双手却根骨分明,洁白如玉。
侍从将青年带进大殿上一处,便将人丢在那里,地面上便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侍从朝坐在大殿最高处的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又默默低头退出大殿,又关上殿门。
最高处那人眯着野兽似的眸子看着下方满身血迹的人,唇边现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看着下面那人半晌,他终于吐出两个字:“丹漆。”
跪在地上的青年满身血迹,此时却只是低着头,动也不动。
“嗒、嗒”
坐在最高处的那人伸出手扣了扣面前的金色桌案,看着下方那人,道:“丹漆,你两年前走时跟我承诺过,你会挑起大盛内乱,这样我北凉便可趁机长驱直入,直取金陵。”顿了下,那人野兽似的眸子里有寒光划过,他用低沉得可怖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可是,你失败了。”
“哈哈哈。”
地上的青年此时却笑起来,笑声刺耳,他终于抬了头,直直看向高位上那人,话里含着尖刻的嘲讽和不屑:“大王啊,明明是你的手下太无能——安王起兵虽失败,可并州有水患,冀州那时只有陆玦的两千人马,他们带了十万人马,却连只有两千人驻守的城都拿不下来,不无能么?”说罢顿了下,他的眸子眯起来,里面溢出比那话里更尖刻的嘲讽:“派出他们的大王,不、无、能、么?”
高座上那人猛然皱起眉,眼里寒光四溢。
“呵。”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来到青年身边。
他在青年身边半蹲下来,伸手捏了青年的下巴,另一只手拨开青年一边脸上的发,青年眼尾下的刺青便露出来。
他眯着眸子用手抚过青年脸上刻着的字,又凑到青年耳边,声音冷得可怕,却轻柔至极,恍若情人的喃喃低语:“丹漆,你总是知道如何惹怒我……”
说罢,他将手臂环过青年清瘦的肩,将青年狠狠拉进怀里。
那手,却偏偏放在青年肩上的伤口处,接着便对着那绽开的血肉重重按下去。
“唔……”
青年的脸埋在对方颈侧,额上沁出冷汗,青筋重重凸出来,眼睛睁得巨大,却死死咬着牙,就是不出声不叫疼。
垂在身下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刺透了掌心,掌心便在暗处被血糊成一片。
他那漆黑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又静默的恨意。
那人终于松了手,他眯着眼看着对方,毫不在意地捻了捻血迹,道:“丹漆,你还是这般不听话——可我,就是喜欢你的不听话。”说罢,他便将浑身是血的青年打横抱起,走向殿后的卧房。
“滴答。”
一滴血顺着青年微微发颤的指尖滑落在地上,在夜里发出一声轻响。却无人在意。
第64章
并州兖州冀州之事皆已毕,大盛已暂无内忧外患,天子已经带着厉鸣悲和顾望返程回金陵。陆玦身上带伤,左右时间不急,谢乔便找了舒舒服服的马车,和陆玦一起慢悠悠赶路。
等终于到了金陵,已经快至盛夏。
长江边上。
谢乔刚下船,此时脸色发白,眼珠却清亮又精神。长江边上一年四季风都不小,此时快到盛夏,便是从城里吹来的热风,吹到江边才夹了几分凉意。
陆玦的伤却受不得风,谢乔笑眯眯地帮人紧了紧披风,道:“我们回家?”
谢乔话音刚落,陆玦刚要回话,便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子一路小跑过来,接着便像个巨大的鸡蛋一般朝他们扑过来:“殿下!殿下啊!”
徐来紧紧抓着谢乔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啊,您可回来了!奴要担心死了!”
谢乔眉头狠狠一抽,用了力想把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里扯回来:“徐来,你、你给本王放开!”
徐来眯缝着小眼,手不放不说,抓得更紧了:“殿下,奴听说前段时日北方形势甚为危急,快给奴看看,殿下可有受伤?”说着便要掀开谢乔的衣袖查看。
渡口周边的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过来,谢乔再也忍不了,一手指狠狠敲在徐来头上又总算将自己衣袖拽出来,咬着牙道:“你不嫌丢人本王还嫌丢人。”更何况是在陆玦面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