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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想一想,对小满说:“现下夜深露重,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好,我送你回去,踏实睡一觉,明日里我们几个合议一下别的出路。”
小满捡起篮子,乖乖点头,努力让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看赵昀微红的眼眶,竭力忽略他微微颤抖的尾音。没办法,若是不喜欢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拒绝他,否则拖泥带水当断不断,白白给赵昀错误的信号,那才是误人误己。
赵昀护送小满直进了平生居,直目送着小满进去方才转身准备离开。
他看着当空月色,无限怅惘,到了后半夜,渐渐月明星稀,月光流转,夜色蒙蒙,无限心事都被藏在这春江花月夜里。赵昀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朵银丁香,这是小满的耳环,刚才小满躺在草地上时不小心掉落的,许是被草杆给挂下来的,他捡到之后,鬼使神差没有再给小满,反而自己藏起来了。
今生今世,显见得是无缘了,那么就偷偷留一份她的贴身之物聊作慰藉吧。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年少时不懂情之滋味,也学着人家看些艳词,读到有人楼上愁,终究不懂愁在何处,等亲身经历,才明白牵肠挂肚、无处不在、千丝万缕,的,愁。
刚才有句话他没跟小满说,自打那回满城风絮里看见小满璀然一笑,那时候他就知道好也罢,坏也罢,这辈子就是她了。
“那时我知道,好也罢,坏也罢,这辈子就是你了。”
第二天一早,小满早早就起来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待到见到栀娘,看她也是精神萎靡,两人顶着熊猫眼相对苦笑,显见得都是被朱家联姻的事情给闹的。
小满大手一挥:“雷公爷不打吃饭人,今日里先想想吃什么。”
昨夜里采的蒌蒿浸在水里,因此还是新鲜欲滴,小满清洗干净,摘去老根和败叶,掐取中间最嫩的部分,下热水煮一下便立刻捞出锅,浸泡在冰凉的井水中。
本应该浸泡在白开水冻结的冰水里,只是如今没有冰箱,许多菜品的这一工序都被小满用凉井水代替。井水微凉,常年冰冷,是古代最好的天然冰箱。
再取块鹿脯,这鹿肉作为野味虽然难得,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花些高价钱就能在汴京的西市上买到。不过如今家里的这块鹿肉,却是李叔带着小石头打猎得来的,早早就挑了一块上好的送了过来给他们。
那鹿脯肉是已经在松木上事先熏好的,小满切下均匀的几条鹿肉,切成细丝,再取春笋,烫过涩味,一起搅拌,简简单单加些米醋,倒一点点高汤汁,加一小勺子盐便做成了这道蒌蒿拌鹿脯。
栀娘尝一口,蒌蒿碧绿如玉针根根,嫩滑到不须咀嚼,鹿脯柔韧香腻,春笋鲜嫩清香,加上高汤的提鲜作用,非常好吃。
小满笑着说:“这蒌蒿平肝火,去风湿,倒是一味中药材,做成的这道菜有保健的功能,如今正是季节,我反正也是闲着,就去采些,让丫鬟们在鹿鸣苑加一道时令新菜。”
鹿鸣苑自打小满不亲手做饭以后生意就不怎么增长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满只好寻些新鲜食材,时不时换换菜单,做些新鲜菜品,才能维持营业额。好在鹿鸣苑在士子中有一定的地位,如今光是做熟客的生意,也是够了。
栀娘不满的撅起嘴:“如今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鹿鸣苑,明儿个将你送到那朱家,鹿鸣苑还不是人家的产业?!”
小满心中烦闷,嘴上却仍逗乐:“那我走之前定将鹿鸣苑转增于你,我以后便给你打工就是了。”
栀娘仍旧不高兴,小满笑着挟一筷子鹿脯放在她嘴里:“我也着急啊,我想了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栀娘兴冲冲看小满:“真哒?!”
小满笑着说:“我想去找陈方晟,他们不就是为了联姻让自己的政治同盟更稳固吗?那我边去给他讲道理,告诉他我便是嫁过去也会闹得鸡犬不宁,定有能力搅得他们反目为仇。”
“啊?这也行啊?”栀娘满脸的犹豫。
小满笑嘻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既然无法讲理,索性做个无赖,威胁陈方晟,跟他讲道理谈条件。”
栀娘还是满眼担心,索性跟着小满去了陈家,许是上次小满挨打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她一直担心小满再次受伤,早就叫了小满的四个会拳脚的丫鬟跟着。
小满看她严阵以待,不由得觉得好笑,但到底老老实实听了栀娘的话,梳洗装扮一番才过去。
行到汴京城中的陈府,街市依旧太平,市面依旧繁华,只是小满的心里面隐约不安。
待进得府去,陈方晟还未下衙,小满在花厅里喝茶候着,陈老太和陈夫人看到小满回来都欢欣异常,只是相互寒暄之后又立马愁眉苦脸,小满知道她们是为了嫁人的事情发愁,便安慰她们两句,笑说到自己如今正是来府里跟陈方晟说这件事情。
却见那宋宝宁穿着一件宝粉色绸面绣大丽花的裙装,摇着一柄象牙美人扑蝶小扇子,从庭院里穿花拂柳,婀娜而来,看小满坐在花厅里,她堪堪往空气中翻了一个白眼:“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不听管教的小贱人回来了。”
她出言不逊,栀娘气得要拍案而起,小满仍旧纹丝不动,端起那待客的白瓷茶盅喝了一口茶,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