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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闭着眼睛听着,眼眶渐渐就有些湿了。
她对长子用心良苦,连儿媳妇都看得明白,怎么偏偏就是这个儿子,不懂她当娘的心思呢。
我们老爷这些年也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他在外面做事,反倒是我吧,屋里的事情没替她张罗周全,没把两个孩子教导好,后院里的事情也老让他操心。rdquo;大赵氏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收不住,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老祖宗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低沉,似是有满满的无奈:翡兰那丫鬟,你打算怎么处理?rdquo;
一听老祖宗提起翡兰,大赵氏脑袋都要炸了,这个真是个烧红了的铁块,捧着烫手,扔了砸脚。楚维琳太精了,晓得翡兰不好处置,三言两语丢给她了,她这会儿除了心里骂几句,还能如何?要后悔,也是后悔当初卖了邢柱喜家的一个面子,把翡兰送到了霁锦苑里伺候,要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体来。
翡兰吧hellip;hellip;rdquo;大赵氏硬着头皮道,媳妇想啊,要是不清不楚就卖了,伤了下人们的心,可要是把翡兰的错说出来,刑家那几个还怎么在家里呆着?我们老爷到底是她祖母奶大的,咱们这样的人家,突然就不给刑家婆子养老了,外头指不定怎么说我们老爷呢。rdquo;
大赵氏这番话讲的是有道理的,奶娘不同一般仆从。除非是自愿出府,否则主人家定是要养她一生的,莫名其妙就把奶家一家轰出门,面子上可真不好看。
你倒是想得透彻!rdquo;老祖宗啧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语气之中的嘲讽。
大赵氏尴尬极了,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瞧一瞧。就见老祖宗冲她抬了抬下颚。大赵氏起身往外走,今日无云,月色比中秋时要好。没有点灯的东稍间也不缺光亮。
打开门一看,常恒翰还跪着,边上另有一个老迈婆子,含泪在与常恒翰说着什么。
那是。刑家婆子。
妈妈怎么过来了?rdquo;大赵氏上前,问道。
刑家婆子眼底全是懊恼。看向常恒翰的眼神又透着心疼:老爷,夜里地上凉,您再跪下去会伤了身子的。是翡兰不懂事,您依着老祖宗吧。老奴真是。真是hellip;hellip;哎!rdquo;
常恒翰握着刑家婆子的手,宽慰道:奶娘,无事的。母亲就是在气头上,也怪我嘴笨。奶娘你先回去吧,夜深了风更大,你要当心身子才是。rdquo;
刑家婆子老泪纵横,干脆也摇摇晃晃跪下来,道:那老奴陪您跪着。rdquo;
大赵氏想劝劝不住,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回去禀告老祖宗。
老祖宗面无表情,半晌道:知道了,让他们都进来吧。rdquo;
这是松口了。
大赵氏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赶忙出去请常恒翰和刑家婆子。
刑家婆子年迈,爬起来时差点没站稳,可她见常恒翰跪久了双腿发麻,又蹲下身要替他揉一揉,被大赵氏和常恒翰一并拦住了。
常恒翰扶了刑家婆子进去,让她在内室里的八仙椅上坐下,刑家婆子不肯,推托了一番。
最后还是老祖宗开了口:他让你坐,你就坐吧。恒瀚呐,你家总归是落到你手里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rdquo;
刑家婆子一听这话,就跟坐在了针毡上一般。
常恒翰却似没有听出老祖宗话中另有深意,只是垂首道:母亲,是儿子不好惹了您生气,您千万消消气。rdquo;
哦,知道我气你什么吗?rdquo;老祖宗问道。
当着大赵氏的面被老祖宗训,常恒翰脸面上有些难堪,沉声道:因为儿子想放过翡兰。rdquo;
你为什么要放过她?rdquo;老祖宗狠狠剐了刑家婆子一眼,瞪着常恒翰道,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常家可没有让下人随随便便算计着主子往上爬的规矩!你倒是好,想放就放了。你在朝中也是这么做事的?都察院管的是什么,也能靠你一句话,就打了这个放过那个了?rdquo;
老祖宗训话,常恒翰只能跪下听着,他一跪,大赵氏也跟着跪下,刑家婆子坐在边上越发不自在,干脆也跪下了。
常恒翰听见响动,回头看了刑家婆子一眼,眼中全是关心。
老祖宗看在眼中,啐了一口,道:翡兰这事体,原本该是你媳妇操心的,你来逞什么能呐!一个大老爷们盯着后院丫鬟的事情,你知不知耻!rdquo;
常恒翰垂下肩,不敢吭声。
老祖宗指着刑家婆子道:你在常家也有四十多年了,再是糊涂的人,大半辈子在常家住着,也该懂些规矩了。翡兰犯了错,你想求情,可以,找赵氏,找我,都行。你呢,你去找恒瀚,这是什么意思?你仗着恒瀚厚待你,把他牵扯到后院的事情里头来,让他左右为难,这是要挑拨我们母子感情?你真够可以的。rdquo;
刑家婆子的身子簌簌发抖,颤着声,道:老奴不敢,是老奴糊涂了,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您别责怪大老爷。rdquo;
母亲!rdquo;常恒翰急道,不怪奶娘,是我做事糊hellip;hellip;rdquo;
涂字还未出口,老祖宗抄起床边的烛台重重砸在了地上,喘着粗气道:常恒翰,我才是你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老虔婆生的呢!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