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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管家是萧府的老人了,这会子正捧着一沓信笺,恭恭敬敬地呈在萧炳面前。
眼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萧炳挑了最上面的一封拆开,萧语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苏管家退到一边,躬身道:“老爷,小姐房里没别的什么,就这些了。”
伴随着这句话,萧炳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拿信的双手被气得发抖。
“好,好,好一个郎情妾意!”
“要不是我及早发现,怕不是整个萧府都要被你搭进去!你担得起么?”
“糊涂呀……嫣嫣你糊涂呀……”见状,窦氏也被惊着了,只顾拈着帕子拭泪。
萧语低着头,面色苍白,虽说萧家二老完全忽略了她早已从良的事实,但这话说的没错,上辈子,萧家便是这么覆灭的。
“元明,把这不孝女带回去,多叫些人守着。”
未等萧语辩解,萧炳先发了话,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看样子是真动了怒。
“是。”苏管家躬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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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都是我的错,”幼青瞧见院外守着的几十号小厮,哭丧着脸,“我没把信藏好,教苏管家查着了。”
“行了,别哭了。”萧语斜卧在榻上,捧着一本话本看,语气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况且我早已收了对显王的心思,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听她轻飘飘这样说出来,幼青心里一惊,没想到竟真是这样,连忙抹干眼泪,噤了声。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小姐为何……不喜欢显王了呢?明明前一阵子还……”
“还和他浓情蜜意是吧。”
萧语合上书,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道:“我问你,若是有一日,你曾经最爱的那个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啊?”幼青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即道,“当然是离开他,走得远远的,再不见他。”
“很好。”萧语笑了笑,复又翻开话本子。
“你只需记住,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再也不见显王。”
她语气轻飘飘,没有丝毫犹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来,倒把幼青吓着了。
“小姐……”她呆呆地睁着一双杏眼,小心翼翼道,“是……显王殿下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么?您怎么突然……”
瞧着她瑟缩着肩膀,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萧语轻声笑了笑:“大概是上天垂怜吧,有些人的心……总是要被看透的。”
第五章
过了晌午,天便暗下来。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得仿佛要坠到地上,天与地的距离变得从未有过的近。
端王府。
主院里,十几个小厮进进出出,每人手里都抱着一盆海棠,从拱门出去,再到花房里放下。
陈福揣着袖子,胳膊上搭着一件玄色披风,站在廊檐下,指挥着下人们有序地搬花。
抬头看看天,似乎比刚才又阴沉了点,他忍不住扬声催促:“都麻利点,务必在落雨之前把这些都搬到花房里去!”
一个新来的年轻小厮摸摸鼻子,凑近问:“管事,这些大缸里的就不用搬了吧,左右不过一株花,没那么娇气。”
边说边揉了揉肩膀,看样子是累了。
“这海棠喜干,不能淋雨,”陈福见他年纪小,忍不住提点了两句,“这花啊,王爷最是看重,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你刚才说的。”
见管事难得正了脸色,小厮不由得多看了手里的花几眼,又问:“瞧这花瓣这么嫩,莫不是什么新品种?”
陈管家捋了捋胡须,一脸讳莫如深的摇摇头:“非也,只是普通的海棠种子,好看说明王爷照顾得上心,至于为什么这么上心……”
他瞥了一眼小屁孩听得正起劲的表情,伸手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了一巴掌:“跟你有何关系?还不快干活!”
小厮嘿嘿笑着应了一声,再搬花时明显卖力了许多。
陈福收了手继续老神在在地揣着,心思却不那么安宁了——实在是愁啊。
自家王爷没什么别的嗜好,唯爱养花,别的不养,只养海棠,就因为一次生辰时那萧府的小姐送了王爷一株海棠花,说是什么亲手种的。
养花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倒是颇为风雅,可陈福知道个中缘由,便只觉得不是滋味,因为人家随手送的一盆花就把这花种了满院子,任谁都能看出是对那送花的人情根深种了。
可偏偏萧家小姐明显对咱家王爷无意,这也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除了王爷他自己。
想到这,陈福叹了口气,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家王爷真真是个命苦的。母妃出身平民,是当今那位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好生宠了一阵,有了孕,不曾想却没过的了这道坎。
可怜端王爷从小没了母亲,父皇对他也不大上心,一个人终日在偏僻的泠翠宫里和老太监们生活。
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个喜欢的人,却仍是不得青睐,陈福眯着眼想,本来觉得前阵子王爷突然一改往日温和的性子,好生安排了些事情,应该是走出来了,结果前几日从萧府回来,又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就知道,这段孽缘啊,没完。
屋里传来些声响,陈福从回忆里抽出神来,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看着自家王爷一身褐色常服走出来,全然看不出是皇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