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她心里有了数。
    “那好吧，咱们打过一次交道，也算是熟人了，想来你不能坑我。我今天也没带那么多钱，看看能不能凑够二十块。”
    说着她左边兜里摸几张零票子，右边兜里再摸几张，一堆零票子拿在手里，数了一会儿递给马二。
    “还好，带的钱还够。喏，这是二十块整。”
    马二一看到那沓零票子，当时眼睛就直了，一伸手就要去拿钱。
    苏云叶快速将手一收，把钱收了回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老规矩。”
    马二眼睛黏在零票子上，手里赶忙要去拿那四个碗。
    “哎，等等，你轻点拿。”
    苏云叶心疼地喊。
    那四个碗已经是她的了，无论如何不能给碰坏了。
    从兜子里拿过一块软布，苏云叶朝马二摆摆手，“算了，我自己来吧，你把钱收着。”
    马二拿了钱，立刻欢天喜地一脸激动，也不管另一边苏云叶怎么去收碗了。
    苏云叶小心翼翼地把碗挨个摞好，就要拿软布包起来。
    一只手却挡在了她面前。
    “这么包不行，回去太颠簸，它们互相磕在一起，会磕坏的。”
    “那要怎么弄？”
    “……算了，还是我来吧。”
    沈黎拿过软布，把一个碗包在里面，才隔着软布摞上另一只碗，就这么每个碗之间都隔着一层软布摞在一起。
    苏云叶接过碗来，又从包里拿出好几个包袱，给它们裹了又裹，才装进兜子里。
    “马二，你家要还有类似的东西，我还要。”
    她转头朝马二道。
    马二正用手指蘸着唾沫一张张数着零钞，听见她的话愣了下，接着惋惜地摇头。
    “真没有了，要是还要我刚才就全拿出来了。”
    他说的是实话，家里那点家底早就被折腾空了。
    这套碗是因为他用惯了，才一直留下来的。上次那个瓷罐子，一直被扔在院子角落里，落了厚厚一层灰，灰扑扑的，也没人去注意。
    看他那样子，家里是真没好东西了，苏云叶也就不得不死心，带着四个陶瓷碗跟沈黎离开了马二家。
    坐上回程的公交车，苏云叶心情挺好。
    只要没白来，这趟有收获就是好事。
    等回了住处，一进客厅她就迫不及待地把碗拿出来，挨个摆在客厅桌子上。
    “先去洗一洗。”
    沈黎突然道。
    “挺干净的洗啥呀？”
    苏云叶觉得莫名其妙。
    “别人用过的。”沈黎说了这句，就没了下文。
    见苏云叶不动，他索性直接将碗收了起来，拿进厨房。
    走之前丢给她一句“去洗手”，语气里带着些许强硬。
    洗手？
    苏云叶愣愣地盯着自己的两只手，挺干净啊，就因为碰了那四只碗，就要去洗手？
    以前没发现这家伙有洁癖呀？
    算了，别惹他不高兴了，脾气古怪的家伙不好惹。
    苏云叶进了卫生间，拿香皂把两只手洗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这下总可以了吧。
    擦干手，进了客厅她发现那四只碗也已经被沈黎洗干净了，这会儿他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在挨个擦拭着碗上的水珠。
    原本挺干净的碗，被他认真清洗一遍后，愈发透着清亮。
    苏云叶把手往他面前一伸，“都洗干净了，这样可以了吧？”
    青葱一样的双手，因着过于白皙而泛着光泽。
    沈黎眸光黯了黯，略微僵硬地点了下头。
    苏云叶这才拿起一只擦干净的碗，翻来覆去地看起来。
    “这是什么时期的碗呀？二十块一套你都让我买下来，是不是比上回的青花将军罐值钱？”
    沈黎将最后一只碗擦干净，摆在桌子上。
    “嗯。”
    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听在苏云叶耳朵里，立时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双眼放光地看过来。
    “能多值多少钱啊？还有它们是什么朝代的，是不是比将军罐还要早？”
    “比将军罐要早一些，是清早期的。确切地说，是康熙年间的。”
    “康熙年间的？这你都能看出来？”
    苏云叶愕然地瞪大眼睛，此刻对沈黎佩服的不行不行的。
    沈黎拿过一个陶瓷碗，指着上面的青花人物图案，“能看出这是什么人物吗？”
    苏云叶努力看了半天，最后挫败地摇摇头，“一团蓝乎乎的，就能看出来有老有少的，看不出来到底是谁。”
    边说着，她心里边腹诽，这画的也太抽象了，能看出来才怪呢！
    沈黎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陶瓷碗和其他三只摆在一起。
    “四只碗，每只碗上两个人物，加在一起就是‘八仙’。‘八仙过海’的故事你总听过吧？”
    “当然听过。”苏云叶睁大眼仔细看着碗上的人物，“这都能看出来是‘八仙’？我怎么看不出来，不是说张果老倒骑驴吗，也没有驴呀？”
    苏云叶发誓，她绝对看到沈黎唇角抽动了下。
    沈黎清咳一声，“那个……不是所有画张果老的时候，都要把驴加上的。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看到蓝采和的花篮，和韩湘子的萧了吗？”
    苏云叶睁大眼睛看了过去，哎，还真是。
    “到明代中期，八仙人物才被正式具体确定下来，因此这几个瓷碗，必定是明代中期以后的。再看每个人物脚下的卷云，这是典型的康熙工，也就是那个时期的画法，所以不难确定它们的年代。”
    沈黎娓娓道来，苏云叶听得愣了神。
    原来几个小瓷碗里还有这种玄机，想看明白出处真不容易啊，至少得有深厚的历史功底，还得知道不同时期的造型特点，绝不是一日之功。
    “沈黎，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看这些老物件啊？”
    苏云叶胳膊拄在下巴上，歪着头问。
    沈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太忙，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还是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被直截了当地拒绝，苏云叶着了急，“可我以后再碰到这些老物件，想鉴别真伪，还有年代要怎么办？”
    沈黎眸光闪了闪，轻描淡写道：“有我在，不需要你。”
    “难道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苏云叶顺口问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