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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豹子?”
    阎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有必要给乌罗解释,就说“晚上很冷,我吃饱之后,就躺在它肚子里睡觉,不至于失温。”
    乌罗恍恍惚惚地点点头,心道您这人生经历真是丰富精彩。
    其实乌罗并没有想好有什么话题要说,他对阎并不了解,这个时代又不太可能用现代的话题去套,就慢悠悠晃着脚,观察地面与自己现在位置的距离,在确定自己跳下去八成会骨折后,他默默抓紧了树枝。
    憋了半天,乌罗才憋出一句“这里的风景跟下面不太一样啊。”
    “是啊。”
    阎倒是没嫌弃这是句废话。
    乌罗看着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山水相接的地方,有些人坐在船里嬉笑摇晃着,他们没有谈情说爱,只是寻找让自己愉快高兴的东西,尝试好奇的经历。
    这让乌罗出奇地镇定下来。
    “我有东西送给你。”
    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而阎诧异地望过来,月光朦胧而柔和那张艳丽的面孔,最终落在肌肤一块鲜红色的刺青上。
    仿佛血在流动。
    第78章
    “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 并不是没有人送过阎东西,那些东西大多没什么惊喜可言, 毕竟这年头除了果实就是肉, 连衣都是之后才有的。人们再是热情好客,也掏不出自己没有的物品来,有时候甚至借花献佛, 送来的东西本就是阎送给他们的。
    至于珍鸟异兽这些, 与其说是礼物,倒不如说是野外考察, 一时不慎,家里头被弄得乱七八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屋子塌陷都不算奇怪。
    可是乌罗不同,阎很好奇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乌罗在外套的内兜里摸索了会, 似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将东西交出来,他维持着那个动作大概有两三秒的时间,才镇定自若地拿取出来, 递过来时已显得十分冷静了。
    是一把木梳。
    乌罗平淡道“古人说‘言辞信, 动作庄, 衣冠正’,虽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些方面大抵还是有点道理的, 否则也不能骂骂咧咧流传千古, 哪怕到现在, 还讲究衣着礼仪——噢, 现在倒是不讲究了。不过整日蓬头垢面的,到底不是个事儿。”
    是一把很普通的木梳,质地坚硬的黑檀,色泽透亮。
    凭良心说,这么讲阎多少有些过分了点,他的头发虽然长,也确实有些过于蓬松,但比起琥珀她们好多了,起码看起来并不枯燥,也有大致修理过。当然不到去理发店里打理的程度,不过远比其他人要更注重外表,平日用绳子好好绑好,谈不上蓬头,更说不上垢面。
    “你送我梳子?”
    阎看起来似笑非笑的,他的手慢慢描绘过梳子本身,将这精致的小物件捏在指尖上打量,它看起来像是旅游时的纪念品多过日常惯用的梳子,木梳上甚至还打印着商标,慢悠悠道“你是旅游时来到这里的?”
    “可不是,带了不少毫无用处的纪念品。”乌罗撒谎眼睛都不眨,他衣服换得算不上勤快,可难保阎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旅游时行李带得多些合情合理,对方的敏锐虽在反应之中,但还是叫乌罗有些心惊,他面不改色地笑道,“也算是之前赔偿给你的酬劳吧,反正我用不到。”
    阎凝视着他,似乎是在琢磨乌罗到底有没有撒谎,最终点点头道“好,我收下了,不过你现在才送我东西,还是送我梳子,既不是要跟我定情,那不止是酬劳这么简单吧?”
    “我的确还想知道这地方有没有皂角之类的东西。”乌罗对他假笑了下,神情温和而亲切,“你知道,生活里的消耗品总是用得很快。”
    阎点点头道“有,你想要的话,我明天给你。”
    “好啊。”乌罗点点头,畅快答应了。
    “你当时本来很生气。”阎端详着梳子,忽然又问道,“为什么突然又不生气了?”
    乌罗满不在乎地看向圆月,慢悠悠道“人总不能为一时意气记恨一辈子吧,我既然要在这里生活,到底绕不开你,跟你结仇又有什么好处。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坑回去我还没那个本事,坑害你又实在说不过去,到底只是小怨气,还不如自己化解了,免得妨碍以后来往。”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乌罗的确完全信不过阎,这个男人说是敌人太疏远,说是同伴太亲密,他们之间就像互相平行的两条线,选择各自的道路行走,偶尔相交也只是角度的错觉。
    他没有草率地暴露自己,说到底仍是不信任,不信任这个孤独的星球上唯一能与他相融的另一个灵魂。
    阎看起来信了,他略有些感慨地点头“你原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吧。”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有本事了。”乌罗哼笑了一声,他看向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有些人说不准会觉得这叫懦弱。”
    阎轻笑了声,缓缓道“你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很听你的话,又不全然是唯唯诺诺,毫无性格,这就足够证明你的确很有本事,而不是懦弱。”
    “你也是啊。”乌罗回应道,“他们都是为你来的,这场交易的基石是你。”
    这次阎没有笑,他脸上的笑意甚至平静而和缓地收了回去,看起来极度陌生,那个在阳光下如同神明的男人再归于这具身体,属于人的生气在顷刻间消散。乌罗坐在他身旁,觉得自己好似依偎着一尊荒凉的神像,等待着银河里的水流顺着月光倾泻下来,将他们俩一块儿冲向天地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