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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把手脚都放开,我倒愿意听他详细讲讲。
亚伯又一次奋力挣扎,不过被对方箍得更紧了。
“你先放开我,谈话没有这样的。”他耐下心劝导。
“那你不能打我,不能骂我,要好好说话。”
你做梦。亚伯在心里骂,面上还是克制:“我们先谈。”
“你不愿意做出保证?”
“你攻击我在先!”
“这不是攻击!这怎么是攻击?这是……”该隐顿了一下。
亚伯瞪着他:“这是什么?如果我这样对你,你能高兴吗?”
该隐想象了一下,笑了:“我求之不得。”
亚伯又觉得头晕了。
最后该隐还是把亚伯放开了,放开的时候依依不舍,一脸可怜。
到底谁可怜?
亚伯很想揍他,手都抬起来了,最后又放下去了。
暴力没法解决问题。
文明的沟通方式才能从事实上起到教化的作用。
“我们进屋谈。”亚伯推着对方进了屋子。
夕阳的余晖泛着金橙和玫粉。
“我们是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一家人。”该隐认真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你值得信赖,我也值得信赖。”
亚伯勉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但该隐摇摇头:“没了,这就是我的理由。”
就这?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以后遇到其他值得信赖的人,你也可以这样扑上去亲别人的嘴唇、把人抱在怀里低声说话?”
该隐一想那个场景都有点毛骨悚然:“没有其他值得信赖的人,亚伯。我只有你。”
“那是你见得少了,该隐。这世界上有无数的人!”
“我只相信你……”
“这话的前提是,你没见过其他人——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本来就没有其他人。”
“那我就告诉你,你错了。还会有其他很多人——你会见很多人,与很多人结为朋友,乃至与人结为夫妻——女人,男人都行,随你怎么说,总之一切可能性都……”
“不可能!”该隐提高了声音,“你怎么总想着赶我走?”
“我没赶你走……”
“你讨厌我是吗?”
“我没有!”
“你自己都没见过那么多人,凭什么相信那些人都是真的?就因为他们在你的梦里出现过,你就宁愿相信他们能让我高兴,你却不能让我高兴?”
“我没这样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该隐激动起来。
亚伯又被挫败感压倒了。
哪里出问题了?
该隐怎么这么执着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不是想拒绝我,亚伯?”该隐喊着对方的名字,“哪怕相信梦里的虚假事物,也不愿相信我,我这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一边嚷着,一边重重拍着桌子,双眼因怒气泛着暗红。
这话亚伯可不敢回答。
他不能代替该隐的“弟弟”回答这个问题。
屋里一时安静。
该隐没等到亚伯的回答,一时间也没了继续质问的力气——他到底是想拒绝,还是不想拒绝?他到底是以一个独立的男性在为他考虑,还是以一个看护人、一个家庭成员的身份关怀他?
该隐的声音低了,语气里带着渴求:“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怎么能因为血缘关系受到制约?这不是我们主动选择的路。”
亚伯没法回复他。
他没有资格。
该隐在质问的是他的“兄弟”,不是来自石窟的灵魂。
“亚伯!”该隐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亚伯的回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亚伯耐心地回答他,“但你要等。”
“等什么?”
“等能够真正回复你的人。”
“你就在我面前!为什么又说其他人?没有其他人了!”
但亚伯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是。”
该隐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你怎么不是?亚伯?你怎么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第46章 征兆
父母算好了时间,在第四天清晨前往孩子居住的院落,却被两人的怪异表情惊到了。
“怎么回事?”母亲率先开了口。
一开始没人回答她。
还是亚伯圆了场面:“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可能有些不舒服。”
女人转眼看了看丈夫,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让该隐暗自咬牙。
——她永远只想着我们会做什么坏事,却看不到我们做了什么好事。
“神明会体谅你们的。”男人在一旁应道,“去祭台吧。”
他们各自带着新出的麦苗和腌好的野猪肉前往祭台。
按照父母的指示,两个少年先捧柴堆,将柴火送进祭台中央,然后点起火来,让木柴熊熊燃烧。
“燃烧的烟雾就是神明领受供品的象征。若心至诚,就见青烟直上;若心不诚,再好的物件也悄无声息。”
女人在一旁念着,看着亚伯把肉块扔进火中。
“噼啪”的燃烧声中,肉块渐渐翻卷、焦黑,青烟袅袅升上云端。
接着是该隐。他将手里的一簇麦苗丢进火堆。云烟飘舞,小小的麦苗竟与肉块烧出了同样壮观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