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页
云越楞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荀沧幽幽道:“霁华君乃正道魁首,修为就连为师也望尘莫及。若是没有他,恐怕不会有今日太平鼎盛的修真界,更不会有天岳门。”
云越低下头,没有回应。
荀沧道:“你很想成为霁华君的弟子吧。”
云越猛地抬起头来:“我……我不是……”
荀沧轻笑着打断他:“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师尊我是这么小气的人?更何况,整个天岳门谁不知道你崇拜霁华君,还敢说不是?别跟我面前装了。”
云越弱声道:“……是。”
荀沧道:“当初你入天岳门,是为了霁华君而来。可霁华君那时不愿收徒,而我又被掌门师兄逼着收徒,你这才阴差阳错入了我的门下。你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为了师徒,这缘分倒也有意思。这十多年来,我或许不算是个好师父,但越儿,你是个好弟子。你身为督查殿首徒,刻苦修行,行事细致,甚至做到了很多连为师也做不到的事情。其实这些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云越道:“弟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就像我说的,你是个极为通透稳重之人,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你习惯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可是,那副模样,当真是你想要的么?”荀沧道,“我知道,在霁华君带回晏清后,整个天岳门的弟子都看不惯他,甚至变着法的想把他逼走。可在整个天岳门里,却唯独只有你,在霁华君那小弟子受众弟子欺负的时候站了出来,愿意照顾他,护着他。可是越儿,你在面对晏清的时候,真的能做到毫无怨怼么?”
云越低下头。可这一次,荀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偏头看着自家这小弟子,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许久之后,云越方才道:“弟子……做不到毫无怨怼。”
荀沧轻笑一声,问道:“既然做不到,为何要勉强自己与他交好?”
云越愣了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初,晏清被带回来时身上还有伤,可是那时候,他是霁华君弟子的身份已经被传了出去。晏清被留在弟子居,没有人愿意理会他,甚至不少人还恶意刁难他,想将他逼出天岳门。
那时候的晏清,安静乖顺,云越只觉得,如果他再不出面护着他,或许晏清只能一直这么孤立无援下去。所以他才以师兄的身份接近他,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他霁华君之徒的身份。他只是想保护这个新来的师弟而已。
后来,晏清的伤势痊愈,性子也变得开朗起来。抛开其他事情不论,当初的晏清,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平心而论,最初,云越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勉强与他交好。
可这种感觉,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或许是看见霁华君三番四次在外人面前回护他,也或许是他在霁华君身边百般受宠时,总之渐渐的,云越也开始讨厌起这个师弟来。可是他已经与这人交好,实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划清界限。
他一直维持这样的情绪,直到秋围山谷一役。
云越的修为仅此于洛轻舟。他当初与众师兄弟们一起被关入那石室中,受到魔气侵蚀晕倒。而后来,当他们离开了那石室时,他成为了第一个醒来的人。可当他醒来时,看见的却是那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小师弟,举起了乌邪剑,轻而易举地将敌人打败。
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云越心绪不平。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答了荀沧的问题,也不知自己还与荀沧说了些什么。他全程浑浑噩噩敷衍着自家师尊,最后终于找到个借口,逃一般的离开了督查殿。
知道晏清其实就是魔域圣主楚昀后,他对那人的态度陷入了一个更矛盾的怪圈。他一边想将此事公之于众,让那人受万人声讨,被逐出天岳门,或许还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可另一方面,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他的的确确无法真的恨上那个人。那人待人友善,也从不为恶,就算曾经做过错事,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魔域之主,他实在没有办法,如此绝情地将他推入深渊之中。
更何况,此事还牵连了霁华君。
若是此事暴露出去,不仅楚昀的性命会受到威胁,甚至霁华君的名誉也是受损。他不能让自己所敬重一生之人,因为自己而身败名裂。
天岳门夜里有宵禁,除了巡视弟子外,不允许别的弟子在外游荡。可云越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他漫无目的的奔地在天岳门内游走着,脑中回荡着荀沧方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越儿,有时候,将自己真实的内心说出来,可能会比憋在心里更好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师相信你会理解的。”
荀沧不知内情,却看出云越这段时间心事重重,并判断出他的心事的来源是楚昀,因此才会想要开解他。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却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一个声音,突然在云越的脑中响起。
云越一惊,问道:“谁?”
那个声音悠悠道:“我是个能帮你的人。”
云越左右环视一圈,却并未发现在自己身旁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他稍稍冷静下来,沉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那个声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是见过我的,不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