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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如何肝肠断,相思是消魂

      虽是一阕常见的宋词,座上却也所知不多,知非道人自然是知道的。当年在地星的时候,居读书,犹爱此词,每每都要诵上几遍。这是出自词人柳永的《八声甘州》,其中表达了词人常年宦游在外,于清秋薄暑时分,感叹漂泊的生涯和思念情人的心情。
    经老者那股嘶哑凄凉的嗓音一歌,再加上他的眉目表情,真个扣人心弦,唱到“何事苦淹留”时,轻挥袖子,连带着半舒眉头,强睁睡眼,真正把漂泊的无奈和相思的哀愁活跃当前。这首曲子若是让旁边的少女唱来,音色自是美矣,却是没了那股子人生沧桑,半世凄凉的味道。一曲终了,虽谈不上余音绕梁,但这种平凡的真挚却更能引起听众情感上的共鸣,为之动容。不怪他方自唱罢,便博得如雷掌声。
    而这首曲子在知非道人听来,那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他端起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回味着词中意思,脑子里慢慢勾勒出起了那个倩影……两人自初中便已相识,那时天真烂漫,互为知交,称得上青梅竹马。后来飘零辗转,相互离散,仗着书信往来,也还能偶尔重逢。后来两人决心在一起的时候,有了手机通讯,虽是聚少离多,毕竟还是甜蜜。“那时候,她大约也经常是‘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吧。”若是把异世和异乡等同,那倒像是为己而歌了。
    想想那人,人们都说最远的距离是天涯,可我这隔着世界,那又是多远?等自己能回去,怕是她也早嫁为人妇了吧?那时候罗敷有夫,自己与她,似已距离遥远,无论如何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念及此处,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越是美好的情感,失去后再回忆的话便越是伤人。他本就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一霎竟然由不住感于情伤,一双眸子只管呆呆的望着面前的青瓷盖碗发起呆来。两滴冷泪无由跌落,溅到茶盏中,泛起一点水花。
    不知觉里,老人却又作新歌,唱的却是的张先的《千秋岁》:“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中有千千结。……”一阕方毕,又博得如雷掌声。
    知非道人却是听不下去了,悄悄回到房中,犹自喃喃地念着:“天不老,情难绝……”痴愣愣的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多久,知非道人慢慢回过神来。心中仍是苦闷难当,索性出得门去,此时夜已深了,人几乎散尽,卖艺的爷孙俩也早已离去。知非道人问二要了坛高粱酒,拎着酒便上了栈的屋檐。
    此时月色溶溶,清冷如霜。虽是夏夜,也给他一种冰砭刺骨的凉意。知非道人有心求个一醉方休,持酒欲饮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在地星上的时候,他就爱偷饮那么一两口,为此常常惹得她不开心,及至后来她还做了四句诗给他:“茶为涤凡子,酒是忘忧君。临杯莫垂泪,阴阳两路人。”
    打那时候起他便承诺她以后非她许可便滴酒不沾。念及此处,他便又把酒坛子放下:“我答应你不喝酒,你怎么还是不在我身边呢。”
    没人回答,只有月色清冷依旧,夜风忽来忽往。虽未饮酒,但相思浓时,却比任何烈酒都更醉人,更能乱人神志。
    凝望着明月,知非道人忽然道:“你既然不在,那我便喝了,我真的喝了啊,我真的喝了啊!你在哪里,怎的不来拦我?”猛地举起酒坛子,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着。
    一大坛酒,足足十斤,知非道人一口闷完,肚腹间火烧火燎,甚是难受。他将空了的酒坛子随手一抛,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却又难受极了。一时间又哭又笑。一些留宿的人嫌他吵闹,破口大骂,他也浑然不理,自个儿癫狂。折腾好一会儿,身子一歪,醉倒在房梁上。
    旭日初升,霞光万丈。
    朝露清冷,知非道人是被冻醒的。睁开眼来,想起昨夜的荒唐事情,不由有些赧然。抬目四望,晨曦的朝霞里交织出无限谲丽,和风广披,大街上行人渐多,慢慢地热闹了起来。
    瞅着热闹的街市,知非道人却感到无比的孤独。“热闹是属于他们的。”他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忽然间,一只白鹤自天边飞来,丹顶银翼两翅生风,不过几个眨眼功夫,便已掠过知非道人,置身青冥云烟,再看时,已然远的看不见了。
    知非道人望着它的去影,颇似有所感慨。这便是我的化身吧,形单影只,来去一身!他微微笑着,脸色却颇具凄凉:“这便是我的写照啊。”
    整理好心情,知非道人回到自己的房门外,却见徐潼臻正在自己门外逡巡,便直接走过去道:“徒儿有事?怎么不进去?”
    徐潼臻吓了一跳:“啊呀,师父你出去了?我还以为师父还在休息,怕打扰了师父,所以不敢敲门。”
    知非道人微笑道“潼臻有心了,为师早上出去走了走,这不就回来了。是了,你该不会当为师和你一样是个懒猪吧?”说着,恶趣味上来,知非道人忍不住又捏着了徐潼臻的脸颊:“别说,肉乎乎的捏着感觉蛮不错的。”
    徐潼臻拿这个无良师父无可奈何,只能奋力挣扎,要摆脱魔掌。可惜,知非道人用的力道刚刚好,既不会弄疼了徐潼臻,又能不被挣开。徐潼臻开口抗议道:“师父,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再捏我脸,摸我头了?”
    知非道人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会儿,这才点点头,松开了手说道:“好吧,给我们大人一个面子。”话音方落,不待徐潼臻开心,知非道人便迅速的在徐潼臻脑袋上揉了几把:“怎么可能呢,孩子,天真如你,我怎好不骗呢?”
    徐潼臻大是头痛,整理下被揉乱了的头发,愤愤的瞪了知非道人一眼。
    知非道人笑笑:“好了,不闹了,咱们去吃点东西,稍后再去置几件衣服。”看着徐潼臻还在郁闷,又道:“你只需要好好练为师教你的功夫,到时候让为师碰不到你不就成了?纠结个啥。”不等徐潼臻心情转好,他又揉揉徐潼臻的头:“不过在你功夫没成的时候,可就只能忍着啦。”
    徐潼臻翻了个白眼:“这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