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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呢大约只是不想bào露身份吧,也对,那些贵族老爷何时又在意几个入城费的钱了。
这成人一人十文,孩童只要三文。
那孩子冲他咧嘴一笑,小手伸进怀里去摸索了几下,不多不少正好掏出十三枚铜板,踮起脚放进他掌心里。
那铜币簇新簇新的,上面还带着暖暖的体温,胖队长把它们拿在手里,在这冷冽的寒风中竟觉得有些烫手。
他不禁羡慕地多看了两眼小孩儿身上的衣服,想想也知道那密不透风的防守该有多暖和,更别说后面低调些的马车里定也是高chuáng暖枕,各种奢侈美物随便取用。
生活啊真他娘的不公平!
两个人却不是专门下来缴入城费用的,那青年微笑着拍拍孩子的后脑,示意他自己去做。
小孩儿也不扭捏,噔噔噔地就绕过队长跑到墙根儿底下,对着老王仰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大叔,那糖葫芦多少钱啊?
多多少钱老王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见有生意,还是赶紧把心里的畏怯放下,将一直护的好好的糙垛子从肩上放下来。
他正准备像平时那样说五文一串,可瞥见孩子昂贵的衣裳,却忽然有了点儿不一样的想法。
五十文。他吞了口唾沫,qiáng自镇定地报道,殷勤地从糙垛上取下一串来递给小孩儿,小公子,这糖串儿可要快些吃,在暖和的地方容易化
那孩子忽然目光一冷,明明还是方才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一瞬间却好像盆冰水似的刺得老王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的真邪门儿嘿。
小云,恰在这时,那个一直没动作的青年忽然出声了,他的声音像白天屋檐上结的冰棱子一样纯澈好听,却好像还带着融化寒冰的暖暖冬阳,还没买好吗?
好啦!刚才yīn冷的感觉一扫而空,那孩子脆生生地应和出声,雀跃着又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铜板儿一把塞进老王手里,便捏着冰糖葫芦撒着欢儿蹦跶着跑回去,老王赶紧把那些暖洋洋的钱币收起来,心里兀自咚咚的跳。
他倒不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意是那么大点儿的孩子给自己带来的,可买卖到底做得有点儿亏心,光是做贼心虚也够让他提心吊胆的了。
两个画儿一样的人物没在这城门口多待一刻,很快便上了马车,那车子又想方才一样自动被两匹马拉着走了起来,仍晃着悠闲的节拍朝城里繁华的街区走去。
知道车影儿不见了,大家之间的气氛才重又火热起来。
老哥哥发财了啊,一个卫兵朝老王憨憨地笑起来,你可真够胆量的,要换了我,在那些贵人面前别说提价,怕是不直接把一垛子都送上去就不错了。
老王有些自得,他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满意:这就是生意人呐,别说他们,就是南城穆家的少爷来我这儿买糖葫芦,也甭想不花一文钱拿走一根儿去。
你就chuī牛吧,大伙儿哄笑起来,穆家那是什么人家,在咱们禹夏全国都排得上名号。
那可不,我听着好多京里来的达官贵人都得对穆老爷毕恭毕敬的说是他们家里出过仙人呢!
好几声低低的惊呼响起来:真的假的?难道那几个传说中的仙门,是真的存在的?
被围在中间的卫兵得意起来,恨不得马上把自己所知的都抖搂gān净:那可不,小翠儿她们村里头有位爷在京城当值,就那个贡真院你们知道吧?听说那就是皇家为上仙们选拔人才的地方,每五年都有仙人亲自去考核收徒,有幸被看上的就带回门里去,统统都成了仙人呢!
哇大家半是羡慕半是惊叹地啧啧出声,对传说中的存在都露出无比向往的神qíng来。
又一个卫兵小声说道:这些天穆家不也在大张旗鼓地招待人吗,说是上仙亲临什么的上次我看见大公子陪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出门来着,那脸上的表qíng,啧,简直像条哈巴狗儿!
于是他们又吭哧吭哧地笑起来,这时候不论听到的流言是真是假,但关于遥不可及的上等人们的逸闻趣事永远是底层人民最喜欢念叨的东西。他们会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实也有像他们一样卑躬屈膝的时候。
这会给他们带来一种奇特的满足感,足以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快活起来。
说得没错哎,胖队长闭眼睛咂摸了两下刚才说笑的滋味儿,重又打开了那个话题,被穆家奉若上宾的那些人,我也远远瞧见过的,一个个男的俊女的美,都是二十左右花儿一样的年纪,可通身的气度却一点儿都不像那么大的毛头小子。
嗐,jīng瘦汉子反驳他,那有什么的,你见穆家那几位小爷,有哪个像是他们那年纪该有的模样了吗?大老爷们家里头的教育,哪儿能跟咱们这街面儿上的一样。
还是不一样,队长笑起来,穆家小爷也在啊,跟那几位站在一处,看着就和端茶送水的小厮没什么两样,穆家在咱们禹夏国是什么地位,恐怕就是皇子公主们受到的教养,也不定就比他们的小姐少爷高到哪里去吧?
也对,另一个卫兵赞同道,我也瞧见过呢,他们这大冷天里就穿着薄薄的纱一样的白袍子,每个人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无fèng天衣?!
哎,这么说来,仙人寒暑不侵也是真的啊!
胖队长这时候也想起了另一条更能证明那些人身份的消息来,他瞪圆了眼睛,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嘶,说到这儿,我记得当时好像还听见穆家那位爷管一个妙龄少女叫lsquo;祖奶奶rsquo;来着呢!
几个人对视一眼,发现大家都有了和自己一样匪夷所思的猜测。
看来真的是仙人啊。
你说那些爷们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又是一轮隐含嫉妒的啧啧感叹响了起来,小民们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同样自得其乐,那些关于长生或是富贵的事儿离他们太过遥远,却也不会在他们心里留下过多的痕迹。
小人物同样有小人物的快乐,等职完这一班,回到温暖的家里和妻儿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虽然平凡,但却充满了上位者们所缺少的温qíng。
说笑声在空旷的街上传得颇远当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听到的音量可在方才那辆马车的年长乘客那里,就连他们每一次稍微兴奋的喘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坐在低调奢华的马车里,颇为神秘的两位外来客,自然就是准备来给穆云找亲戚的沈悠师兄弟俩了。
他们那天好容易才达成了还是来看一趟的共识,沈悠带着小师弟,驾飞剑顷刻之间就从苍然剑派飞刀了千里之外的北沙城,不过为了不要过早地引起关注,他还是在城外换了凡人们在这个季节该穿厚度的衣服,之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辆马车样式的仙器,叫两匹雪冽马拉着,悠然自得地进了城。
至于穆云,他原本也就还没开始正式修炼,沈悠特意挑了一件赤炎狐皮毛的大氅给他裹着,美其名曰就当给当初险死还生的遭遇出气了。
对于这种幼稚的举动,穆云是半点儿都不觉得出了气,不过看着师兄期待的脸色,还是装作美滋滋的样子把大氅披到身上。
其实,他确实是对这衣服珍而重之的,只不过不是因为剥削了差点杀了他的赤炎狐,而是因为,那是师兄正式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他可得好好珍藏起来。
车里的温度很是事宜,两人早把大氅脱了,沈悠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闲极无聊地用神术去偷听一群城门卫兵和小贩扯闲篇儿,穆云就在一边咯吱咯吱地咬着他的糖葫芦,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总悄悄地往他师兄那边转。
后来索xing也不藏着掖着了,就那么光明正大盯着人家脸看,目不转睛的。
哎呀,师兄长得真好看。
沈悠从城门边收回神识睁开眼睛,正好就瞧见小师弟正咬着颗山楂瞅着自己发呆,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
想什么呢!他伸手去在穆云脑门上点了点,笑道,难不成是近乡qíng怯吗?
穆云哼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移开:他们才不是我的亲人呢。
沈悠叹了口气,在没见到师弟的家人面前,他对他们之间的qíng感和关系也无权置喙。
不过听刚才那几人聊天的话来说,穆家在凡界似乎还颇有些威望,怎么着师弟也算是府里的公子,怎么就能沦落到那种田地呢?
还有似乎刚巧赶上众宗门来凡间收徒啊,只不知现在在这北沙城的,到底是哪一边的道友。
而且好像跟这穆家还有些亲戚关系这就有些难办了,如果事qíng真像他想的那样,恐怕他也不能立时对穆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qíng来,毕竟还要顾忌道友的脸面,他自己倒不怕什么,就怕给现在还一无所有的小师弟无端树敌。
不过看小师弟的意思,倒应该也不至于要把一众亲人赶尽杀绝吧?如果只是小小地教训一下那就没有关系,他沈悠的面子放在这里,大路上恐怕还没有哪个要跟他计较那点儿小事。
会帮着他忙以献殷勤都说不定。
毕竟沈家是第一世家,苍然剑派是第一仙门,他师父清简真人是第一高手,连他自己都是年轻一代的第一天才,这些个金光闪烁的名头放在一起,这大陆上会专门跟他对着gān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而且会被宗门派出来的,应该都是些筑基期左右的末代子弟,长短修炼时间不会超过两百年,那能胜过他的可能xing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师兄穆云又拉长了声音叫着,赖皮地直接过来扑到他师兄怀里,咱们现在就去穆家么?我、我可真不想见到他们。
沈悠看着他锁起来的眉头,哭笑不得地把人搂紧了拍拍后背:那就先不去,这么早求见也怪不礼貌的,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来,都准备好之后再上门拜访。
穆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把脑袋埋进师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了。
他可真喜欢师兄身上这些冷梅香气。不过话说回来了,只要是师兄身上的,哪儿会有他不喜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