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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倾在杨家的地位很微妙,他名义上是主子,可受到的待遇比仆役下人们还要低很多至少那些人哪怕是惹怒了主人被发作打骂,也不过是些许皮ròu之苦,受完惩罚不至于像这样去了半条命。
况且小公子被发作时常是小题大做,甚至毫无缘由的,只要杨逾想,他随时都能找出来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惩罚杨倾,也不管那理由是多么牵qiáng无理。
反正他想对杨倾做什么就对他做什么,谁也不能管。
更别说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了杨倾凭什么能在这样未及弱冠的年纪就拥有大多数江湖人一辈子都未必能摸得到的武学境界,天赋固然是一方面,更多却是一次次拿命拼来的。
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的人很多都在暗中猜测,老爷和当年还只是一个襁褓中婴儿的小少爷到底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么十几年如一日变着花样折磨人家。
想来肯定是跟他父母有过什么灭门杀父之类的仇恨
杨逾一脚把杨倾踢翻过来,最后一阵余痛过去之后,杨倾早已瞬间陷入昏迷,现在别说是被他踢一脚,恐怕就是拿先前那种鞭子来抽,都没法儿把他的意识唤回来了。
他的额头在翻滚中被撞破了,正缓缓向外渗血,呼吸微薄得几乎看不出来,若不是体内母蛊仍旧安好,杨逾一时间几乎要以为生命已经从这个义子体内消失了。
丞相很满意,相当满意,这种效果再好不过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件事qíng没有做:等他醒来之后打断左手,然后去断qíng谷演一出戏苏雅覃后天下午会打那儿经过,把他送到那丫头身边,之后的事qíng就不用管了。
是。刚才喂杨倾服下子蛊的那个护卫垂首抱拳,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主人,杨逾也已经习惯了他们这个样子,吩咐完之后便弹了弹袍角,信步走了出去。
能让他兴奋起来的对杨倾的惩罚已经结束了,在这种肮脏污浊的地方多待一秒都让他感到不适,他现在急需去沐浴更衣一番,再去看看被这小崽子划伤的德儿怎么样了。
杨德可以说是杨逾的眼中宝心头ròu,爱惜得不得了这次他发作杨倾还真不是毫无缘由,在知道宝贝儿子受伤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愤怒到想杀了那灾星的心都有。
杨德是杨府的长子,也是杨逾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儿子兴许是老天爷看他作孽太多,连儿子都不想给他,老爷子从十八年前到现在少说纳了七八房小妾,连年有孩子降生,却都是一个接一个的丫头片子,是以到现在,杨府还是只有两位公子。
杨倾就不说了,杨德难得没被他爹养歪,从小到大文韬武略在京城的贵介公子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他可不像义弟那样整天被禁在府里不许出门,而是酷爱与京中的一众好友们jiāo游聚会,到现在已经略有薄名。
当然,他这众星拱月的地位不能说跟他权势滔天的老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而且兴许是一直以来杨逾把太多jīng力放在了杨倾身上的缘故,对这个儿子有些疏于管教,杨德在母亲的教导下没怎么染上父亲那些jian佞狠辣之气,在成为一个标准二世祖的同时还保留着一些作为人基本的道德底线。
他是不知道父亲怎么对待义弟的,不然哪怕不敢正面去怼他爹,至少也再不会拉着杨倾gān些容易让他受罚的事。
就像这次,左手受伤之后其实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慰吓得手足无措的义弟,只可惜被一群小题大做的仆役们簇拥着扶走了,包扎的时候他还在想,凤洲不知怎么就吓成那副模样,总不至于到现在还没见过血吧
晚上去安慰安慰他好了。
杨德其实很喜欢这个弟弟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也不太能玩儿到一起,可架不住杨倾长得好啊,长得好的人在颜控面前总是要受到优待的。
小时候杨德就注意到,父亲似乎很喜欢这个义弟,自己求他一起去放风筝的时候总是遭到拒绝,可一个月中却总有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杨倾独立住着的小院里,还总是不带自己一起玩。
不过他倒是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嫉妒的qíng绪,因为杨倾一直对他极为恭敬或者说恭敬得有些过头,倒像是根本没有把他当作兄弟。
可那么小一个孩子,每天小脸儿总是不健康的苍苍白白,却眉清目秀得好像画儿上的娃娃,眉心一点红痣艳得要滴血,直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再加上那一脸惯常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神色,说真的,别说少不更事还深度颜控的杨德了,随便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要对这孩子疼到心坎儿去,更不要说说忍心对他多加苛责。
当然,杨逾不正常,这点早就被论证过了。
两个孩子长大以后,杨德倒是隐隐意识到义弟比自己经受了更加严苛的训练,不过也没往深处去想,只当义弟更聪明,父亲对他期待更多些罢了。
必须得承认,杨德虽然不像他老子那么讨人厌,但确实傻的天真。
这些年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比幼时好了许多,杨倾虽还总是那么恭敬,可也对他算是敞开了一点心扉,偶尔没人的时候笑一笑撒个娇,杨大少面上不显,其实看着弟弟如画的眉眼总忍不住心脏怦怦直跳,还总得忍着不敢让人家知道。
他只道这弟弟长得太好看了,比女孩子还好看,可这么说的话任何一个男人肯定都是要生气的,他只能憋在自己心里,可在外面见到被chuī得再天花乱坠的花旦头牌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只是父亲嘱咐过尽量不要向外人提起有关凤洲的事,他心里忍得抓心挠肝的,看着同伴们一脸蠢相地向那些连义弟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的名jì们献殷勤,就总会出现一种既想炫耀又巴不得宝藏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诡异感受。
他看得出,凤洲对自己这个大哥也是很有些孺慕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年他提过多少次,他们一家人之间不用恪守那些条条框框的礼节,弟弟却总是不听,该怎样还是怎样,有时真让人气闷。
不过最近看起来凤洲的剑术进步很快啊,以前偶尔专门放水他都赢不了,这次居然能够把自己划伤了。
杨德很希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义弟能多些保护自己的手段毕竟即使是男孩子,他那面相也看着就实在不安全,他这些年也是cao碎了心。
所以虽然手上被划了个口子,他心里头还是蛮高兴的,一个人躺在房里琢磨着晚上偷偷去看看弟弟,顺便带个什么他喜欢的小玩意儿当奖励。
唉,凤洲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看这一道小伤口今天把他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小心把自己整只左手都废掉了呢。
杨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儿子躺在chuáng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想什么呢,那么高兴?杨逾一贯严肃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在杨德面前,他一向是一个除了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太多以外的完美父亲。
没什么,杨德一下子被他爹惊醒过来,赶紧跳起来正襟危坐,想要行个礼,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父亲摇头笑着阻止了,爹,您怎么来了?
杨逾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你受了伤,当爹的都不来看一眼吗,也未免把你爹想得太不关心你了吧。
不不是,杨德笑笑,连忙否认道,只是我想您公务繁忙,还特意吩咐了下人们先别打扰您的,不知道又是哪个嘴碎的去说了,平白惹您担心。
傻孩子,这府里头发生什么事儿还能瞒得过你爹吗?早在你当时还没走出两步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杨逾把脸一板:这可不行,哪儿有比你的健康还重要的事,今后不许再隐瞒了,听到没有。
杨德眨眨眼,狡猾地含糊了过去。
他想要瞒下这件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自己说的理由,其实更多还是为了杨倾,虽然不知道父亲私下里变态成那种样子,可他也知道杨倾这不大不小的算是闯了个祸,想着父亲平时还是挺严厉的,就想帮忙把事qíng盖住。
没想到还是被知道了,也不知道现在求qíng还有用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过是小伤,爹不用担心今天也怪儿子练剑的时候忽然走神了,凤洲刺伤我实属无意,倒把他自己吓得不轻,爹就别罚他了吧?
杨逾脸皮一动,神色显得有点高深莫测。
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这个儿子对杨倾一直有不小的好感,除了心里暗骂这小妖jīng跟他爹一样就会装模作样博取关注,也用了很多方式想把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拉大。
他自然不可能从儿子这里下手,就总是在有关于杨德的事qíng上对杨倾惩罚得特别狠,可不知是他的方式用得太成功还是太失败了,即使知道靠杨德太近难免被连累受伤,可杨倾还是不能抗拒那种家人之间温暖的好意。
杨逾对此无可奈何,他只能尽量限制着两个人接触的时间,试图把他们莫名其妙好起来的关系疏远些,可惜也收效甚微。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冲儿子笑了笑:怎么会呢,爹是那么苛责的人吗?
那就好,杨德来jīng神了,爹,今天晚上您跟凤洲没有什么学习计划吧?我想去找他他今天是真的给吓着了,也不知道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胆子就那么点儿小。
杨逾看着儿子貌似嫌弃其实满含宠溺的表qíng,眼底深处的qíng绪慢慢yīn沉了下去。
儿子和那小子的感qíng比他之前想过的还要深,德儿恐怕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的,这些年刻意的引导居然一点作用都没起。
真不知后宅那女人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就跟自己一点都不像呢
他摆出一个有点遗憾的表qíng:今晚恐怕是不行了,凤洲要到外地帮为父去做一件事,恐怕近来你都见不到他了。
啊杨德很是失望,语气甚至有些埋怨,您真是放心他啊,上次帮您送信,这才回来歇了几天就又派出去,他一个半大孩子,一个人总在外面走着多危险。
杨逾咬咬后槽牙,有点儿后悔方才好像打轻了杨倾。
再说,杨德还在毫无危机感地跟他爹叨叨,他今天受了惊吓,这么急急被您派出去肯定又该胡思乱想了,凤洲心思那么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两句话呢,好歹道个别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