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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炸裂。
气流在哀嚎。
阿尔伽德瞬间回撤,挡至暮擒烟身前。
千疮百孔的甬道率先崩塌。恐怖之力摧枯拉朽,席卷整个北岸。
寸寸guī裂的土地,有如天谴般陷落的凹谷,正中,五根狰狞骨刺,光洁而不详,环绕着圆睁的巨目,微微起伏。当中金色寸芒,已经几不可见。
大量血液淌落,阿尔伽德的半具身躯残破难辨。身后方寸,是未受波及的完好之地。
*
混乱的气流形成一道道风旋,和沙石暗影一同将视野封锁。早在触须反常回缩之前,西列托已经让剩余的五名盾骑构起层层壁垒。以三面盾器破裂的代价,勉qiáng挡下米克西引爆虚无的余威。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cha手的战斗了,如果不是迟迟没有找到失踪的暮擒烟一行人,他早该下令撤退。但现在,即便是没有找到,也不能再带着身后的人继续向前搜寻了。西列托知道,自己没有权力为其他人的生命做抉择。纵使被风沙遮蔽了双眼,邪恶依旧不知疲惫的在心底引诱着所有活物向前。正直的剑士面色坚毅,好似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跟在他身侧的圣女低垂眉宇,看不清眼中神色,以她的能力,圣女之息在这片能量混乱的大地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似乎是知道自己累赘的处境,又或者是因为玛洛不知所踪,一路上都保持着安静和沉默。
“仅仅是靠近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我们真的找到了这一切的根源,真的有能力阻止它么?”暗系女剑士在之前的躁动中被触影所伤,握剑的右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是尽快找到卡修大人,先撤退再做打算。”
“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一点踪迹都没有。他们直接被fèng隙吞噬,存活的几率渺茫。”
“盾器破损,下次再来这么一波,估计难以抵挡。”
说到底,大部分人都起了退缩的念头。哪怕一开始,是抱着必死的态度。差距太大,有些人不怕死,却怕死的毫无价值。
西列托默不作声,没有表态。
“如果不找到玛洛大人,我是不会走的。”向来软弱的圣女出乎意料的qiáng硬。她心中明知自己简直是在作死,面上依旧一副柔弱中透着坚韧的小白花模样。
引得众人微微侧目。
玛洛必死无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这种等级的力量碰撞,大概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巅峰,他们一行人再贸然向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无奈千头万绪全然无法宣之于口,圣女心中只盼着一件事——打昏我,然后我们走。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西列托,结果被尽数曲解。
☆、28.qiáng行突破
“我西列托,以雷瑞城第三军区军团长之名,宣布此次行动失败。全员撤离。”西列托沉声开口,“所有人在余下两名盾骑的护送下,前往原定接应地点。”
他的目光环视过所有人。
“我将陪同圣女,继续在这一片土地上搜寻,希望下一次再见你们,是在雷瑞城。”
队伍中迎来的短暂沉默,有人开口。
“我愿意随军长一同留下。”
“搜寻卡修大人和奥古丁军长,我们协会的人责无旁贷。”
接连有人表态。但西列托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qiáng制撤离是军令。”
被qiáng制留下的玛菲:
此刻触须还未再次露头,一路上没有其他魔物,正是撤离的好时机。但失去支援,独自带着圣女的剑士,在这里能活多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西列托当真不知道自己留下除了送命,几乎毫无意义么?他清楚,但在圣殿,很多事qíng,需要的是一个态度,而不是结果。还有玛菲这不稳定的因素,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亲自带在身边。
呼啸的风沙从右前方,带来一股不同寻常的凉意。西列托心念微动,空气中隐约传来微弱的呼喊。
火系御法点亮的炎光,像是指路的明灯,尽管颤动,还是向迷途的人指了一个方向。
土石之下,被暮擒烟送走的双生冰御奄奄一息躲在□□的甬道中,借着魂域残存的力量和自己的冰霜天赋,勉qiáng与大部队成功汇合。作为第一批被找回的失踪人口,被所有人的目光洗礼了一遍。
“当时被扯入fèng隙后,再醒过来已经是地下巢xué,四周都是这样的红色甬道。幸好我们碰上了卡修大祭徒他给我们两领路,但里面长的都差不多,最后昏头转向走错了方向,在甬道尽头误打误撞撞入了魔物的老巢,那股气息太过恐怖,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已经被卡修大人送离,但他自己,还在那里。”
双生冰御被烈风chuī的稀里糊涂,挑重点说了自己的经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qíng况不容乐观。马洛,里蓝和奥古丁依旧不知所踪,而卡修大祭徒,似乎独自对上了制造这场混乱的魔物。
“你们两个跟队撤离。”
“那卡修大人呢?”
“他还没有死。”尽管魔力已经透支,jīng疲力尽,双生冰御却主动站了出来,没有率先撤离的打算。这对御法天赋卓绝,尚未被圣殿灌输的思想俘虏。心中秉持着最简单的想法,谁对我好,我对谁好。比起一路上都少有存在感的玛洛主祭,年青温柔,一起“迷过路”的年青祭徒,显然在他们心中占了一个更重要的位置。
二人踌躇片刻,又小声补充到:“里蓝军长也是。”
圣女的眉眼暗了暗。
西列托一反常态的伸出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冷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少见的欣赏:“我和玛菲大人,会代替你们完成这件事的。”
被迫替人上阵的玛菲:
她只想早点离开。
火御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甘愿,却主动走到了西列托身侧:“没有我,不行。”
却在此刻,漫天风沙骤然被一股力量凝固,所有的喧嚣归为平静,扬起的土石定在半空之中,如果不是身体尚能动弹,几乎有一种时空被冻结的错觉。
*
阿尔伽德的血液对米克西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万千láng魂在它引爆虚空中被尽数撕裂。
聖灵留下的封印阻碍外放的力量收拢,当体身体遭受重创,被qiáng行压制在本体的封印终于追溯到了□□,一点点,开始分解身体,用不了多久,阿尔伽德将不战而败。
暮擒烟尚不知道杀戮圣器对自己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一个杀念化身的魔物,怎么会如此执着于过去,他现在猜不透,也无需去猜透。
触影蠢蠢yù动,此消彼长,已经察觉到了对手的虚弱。
暮擒烟目色好像寒池,眉宇都覆了一层霜。丝丝烟墨从指间逸出,游入地面,泯然消失。旁人无法看见的阵势,正在这一块完好的土地上飞快圆转。
地上的jīng血受到莫名牵引,开始沿某个特定的轨迹汇集,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下渗。
有什么东西在抢夺它们的养分,被米克西压制的触影隐隐有些bào动。本体却本能察觉到了一丝危胁,没有轻易卸下对它们的约束。危险来自脚下,污秽之物将之视作阿尔伽德最后的反抗,没有轻举妄动。
暮擒烟体内的生机一点点被剥离,掠夺而来的聖灵魔力源源不断在流逝,每一寸经脉中被收刮到一丝不剩的魔力,再无恢复的可能。当体内魂域萎缩,境界跌落,甚至开始榨取卡修原本的天赋。暗huáng泥土上的阵势,终于被点亮。
流淌的金液,邪异的符禄,道道溯回的糙文,像是贪得无厌的活物,争先恐后从贴合地面的手臂涌入寄主的身体。黝黑中泛金的古老残咒,流经肌肤表层,不断上行,直至肩颈天灵,终爬满祭徒的每一寸肌肤。如此神秘到战栗的美丽,透出一股别样的威压,令大地都隐隐有些不安。
触须开始向后收缩。
无奈被点亮的魂域,一息内如海啸倾张,撑亮半壁天穹。
当暮擒烟从地面站起来,此时此刻,即便这具身体在一点点不可逆转的崩坏,他也已突破九级祭徒的壁垒,成为喀拉斯大陆历史上第一位——圣徒。
风沙被魂域震慑归于平静。
视野开阔,已无遮碍,越过千疮百孔的土地,西列托一行人与暮擒烟离的其实并不遥远。
当空气中陌生却熟悉的魂域光辉以无比qiáng硬的姿态,照耀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心如雷鼓,却大都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列托少有的生起一丝恍惚,太qiáng盛了。这样的气息,哪怕是以圣殿祭徒实力顶点作为对比,恐怕也望尘莫及。
☆、29.糙木皆兵的圣女
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聖灵力量终究被压制,已经被吞噬的东西,本就不该脱离主人的掌控。
两股力量在阿尔伽德体内抗衡,日渐衰弱的金芒收缩回胸膛。杀戮圣器身上的伤口一道道被冲刷,撕裂的衣衫下,线条流畅的肌ròu泛着蜜色光泽。
米克西瞳孔中心开始扩裂,像是一条被拉扯开的fèng隙,弥漫出一股沉渊深处的死寂与yīn郁。
它在不安。
在它眼中,原本被阿尔伽德遮掩的残缺品,此刻突兀蜕变,成为致命的威胁。
与同属于沉渊的阿尔伽德不同,这个人类身上,是完完全全的克制气息,亦如千百年前,亲手将它封入沉渊的聖灵。
米克西包裹心脏的五方骨刺微微向内曲弓,漆黑如玉的肢节胀裂,露出一层薄如蝉翼半透明的红色骨刃。它的瞳孔向上收缩,一节弯曲的刺骨,从上方一点点抽生。
不,终归还是有一点不同。人类的气息并不似聖灵全然净透,像是被层层圣洁包裹的秽物,伪装到,难以去dòng穿。偏偏是这样,才更恐怖。
神器碎片即将被抹去最后的意志,彻底坠入米克西的污秽之中。它像是已经失去了生气,静静沉浮在瞳孔中心,不再动弹。
浮诺河北岸的满目苍夷间。
包藏了无尽罪恶的巨目,扎根在土壤之中,与暮擒烟遥遥相对。
圣徒的气息还未稳定。体内的浊空被依附在身上的灼烫行文寸寸压迫,排斥,自灵魂中发出哀鸣。新的力量脉络在构造,yù将它剔除。而这只低等的魔物一旦失去躯体庇佑,luǒ露在空气之中,不消片刻,会被魂域焚的一gān二净。
浊空已经活了数百年,比起那些在沉渊中生生死死的同类,已经生出了些许意识,这样的意识渺小,又qiáng烈,不想死,它还不想死。
被bī到避无可避的低等魔物在新生脆弱意志的左右下,开始主动分解自己的躯体,企图将力量与传承融入已经面目全非的身体。
或许是在这具身体里呆了太久,又或许是它如此小心翼翼委屈求全。以至于一直沉寂的脉络终于有了回应,将属于浊空的力量接纳,埋藏在角落。
身体被粉碎剔除,初生的意识被瓦解,它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迹。
暮擒烟瞳孔的颜色渐浅,直至通透。极光锁链从光辉中凝结,分裂万千,如天坠锋芒,向米克西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