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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后缠绵的低语调笑声中,窦贵生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他老了。
而关于搅乱一池春水的鹿白,他也已经做出了决断。
她是吴玉的人,是安插进宫中的探子,是无关紧要的宫女,是仇人,是祸水——他要杀了她。
机会很快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窦某人开始作死,第【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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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祭祀大典那天,气温高得出奇。
天未亮时就开始张罗,就是为了赶太阳升起的吉时,也是为了抓紧那稍纵即逝的凉爽时光。饶是如是,等宫人们安排妥当,朝臣们站定,皇子王孙们各就各位,皇帝皇后出场时,太阳还是毒辣辣地升起来了。
鹿白现在是真心感谢贾公公的安排,顺带也感谢自己细作的身份。若是同其他人一样站在祭坛下,别说十六皇子这小身板了,就连她也觉得受不了。
厚重的宫装铁甲似的箍在身上,鼓声为钉,钟声为锤,一下一下砸在禁锢人的铁笼上,砸得人眼冒金星,大汗淋漓。还有点中暑之兆。
鹿白来时悄悄藏了两块沾湿的帕子,现在都快被捂干了。但有总比没有好,她微不可查地往前走了一步,从袖子底下悄悄递出一块帕子。十六皇子的手在椅旁垂了许久了,终于等到救援,他赶紧攥住,借着抬手擦汗的功夫,把混合着水锈和汗味的帕子贪婪地贴在脸上,权当心理安慰。
“呼——”他无声地舒了口气。
鹿白紧绷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十六皇子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本来就不受宠,如果真晕了,皇帝一定会怪罪他延误了祭祀大典。儿子这东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从皇帝执意要人来充脸面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个小儿子可没有一星半点的心疼。看看,都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两人的小动作并不明显,但还是被人发现了。
“噗。”身旁传来一声轻笑,鹿白一僵,赶紧站直身子装木头。但毫不收敛的目光却让她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僵硬。若是脸皮有窦贵生一半厚,她也不至于连手脚怎么放都不知道了。
她想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于是她便看了。
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有片刻的呆滞。那位偷窥者却堂而皇之地笑了一下,低语道:“又见面了。”
鹿白猛地垂下头,嗫嚅道:“太子殿下……”
距离上次见到太子已经过了许多天。鹿白日日听宫人们说起太子,每听到一次,脑中便浮现出那日初见的情景。跟令人胆寒的窦公公相比,太子殿下简直堪称天人之姿,在世活佛,笑面观音。
但今日再见,鹿白恍然发觉,记忆欺骗了她。它在丑化窦贵生的同时,极大地美化了太子。身穿玄底金纹太子朝服的人脸上不再有和蔼可亲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审视、玩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看不懂,等于危险。
不知是害怕太子的锐利目光,还是害怕尽头站着的纠察御史,鹿白死死埋着头,一句话都不肯再说了。太子又笑起来,正要开口,祭坛之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唱喝:“拜——”
听音识人的功夫练得久了,她第一时间就能由语调高低、语速缓急、音色粗细分辨出说话者的身份。尤其是这声音还经常骂她,经常把她从噩梦里吓醒。
但此时此刻,这声音无异于天籁。鹿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比起礼官姜辣李苦的怪调,这悠悠唱喝可谓是一剂清凉熨帖的泉水,霎时冲淡了炎炎烈日的苦楚。罚站许久的朝臣们终于有幸挪动膝盖,弯曲身子,借着跪拜的功夫活动活动手脚了。
后来的祭祀有很多,唱赞的礼官和内侍换了一批又一批,鹿白再也没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再也没有一次祭祀如同这次一般,在她颤动脆弱的神经上温柔而持久地拨动。
赵芳姑扶着十六皇子跪下,鹿白几人紧随其后。待皇帝本人上完香,内侍太监窦贵生传出号令,众人再行起身。皇帝完后是皇后,皇后完后是太子,太子完后是众皇子,跪起来没完没了。
鹿白却暗自庆幸,估计这一番折腾下来,太子没心情再搭理她了。
然而事与愿违,太子不但有心情,还兴致颇高。
“十六弟近日身子好些了?”他叫住鹿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鹿白硬着头皮如实作答:“回殿下,是好些了。”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但今日这一闹,怕是又得休养好些时候了。”
吐槽祭祀大典的事鹿白不敢搭腔,只茫然无措地“啊”了一声,把傻子的角色演得淋漓尽致。太子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掏出袖中的扇子递了过去:“拿着。”
鹿白差点跳起来,刚想拒绝,便听太子吩咐道:“使点劲,可热坏了。”
鹿白:“……是,殿下。”
果然,没人会这么好心地送宫女扇子,太子也一样。于是她安心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身后,尽职尽责地为他打扇。
祭祀大典刚一结束,十六皇子就被太医们送回去了,赵芳姑也跟着。莫啼院余下几人没做安排,自行活动。
散班的人群乱乱哄哄,太子和小宫女这对组合算不上显眼。步行了片刻,太子便被中官李公公逮了个正着:“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圣上正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