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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怀孕早期很关键,您要多注意休息。”
“我本来是打算好好休息的,可小偷都偷到家门口了,我怎么睡得着。”季婉月的言语中藏枪带刺,明里暗里指责我不应该跟主子搞不清楚,大半夜跑到主子寝宫里。
“皇后娘娘,你你多虑了,我跟皇上讨论的是正事。”我并没有生气,安抚她说,“另外,以后娘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会帮。”
想到主子对待着这个孩子的态度,我竟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我以为我和小崽子是一样的,结果,我跟它,跟小世子才是一样的。
辞别了满腹狐疑的季婉月,我离开了这对只有算计的天家夫妇,脚下是青色石砖,背后是巍峨的承天殿,道路的尽头是朱红色的宫门,黑羽卫手握长枪,驻守在宫门两旁。
身侧的的官员穿着各色的官服,三三两两地向承天殿走去,穿着常服的我成为其中的逆行者,与他们擦肩而过,毫无交集。
踏出宫门,我回望皇城,漆黑的天幕之下,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宫殿的轮廓,仿佛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怎么了,学着小年轻伤春悲秋呢?”
故人的欠揍的声音响起,我侧过头,在黑色的铠甲与形形色色的官服之中,还有着同样身穿常服的另一人。
“徐奸商。”
我笑着唤出他昔日的外号。
徐玉阙从宫墙的暗影之下走出,旧人如故,仍旧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手中摇着锦扇,笑眯眯地说:
“你爷爷我不做商人很多年了,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儒商,而不是奸商。”
“知道了,徐奸商。”
承认错误,死不悔改,我一贯的伎俩。对于我这幅赖皮鬼的模样,徐玉阙摇只能摇头,颇为无奈地说:
“你这家伙,净会占些嘴上便宜。”
“能占到徐大商人的便宜,小的这辈子啊,值了。”
“嘿,你这厮,三天不催你还钱,皮痒了是吧?”
徐玉阙合起纸扇,不轻不重地在我头顶敲了一下。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很配合地讨饶着。
一边嬉闹着,我们这对狐朋狗友一边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去,回府的路上,我问他:
“徐奸商,你怎么会在宫门口等我?”
徐玉阙刚刚被贬官,主子勒令他在家休养,现在局势不利于他,像他这种人精本应该老老实实地狗在家里。
“还不是你家那个小崽子,大半夜跑到我的府中,说你不见了,让我立刻动用自己的暗线来找你,为了这档子事儿,他把我的府邸都给闹翻天了,就差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这件事不是小崽子的错,刚刚与他密谋完这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失踪了,还一下子失踪了七八个时辰,九王爷那里找不到我,旁人也不知道我去了那里,也难怪小崽子会这么激动。
“难为他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找谁了,才闹到你那里去的,哎,对了,你可别怪他啊。”我嘱咐徐玉阙。
“我这儿毫发无伤,怪他干什么啊,倒是你,被季清贺那家伙给掳走了,他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徐玉阙对我的关心绝不是做伪,见他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我起了捉弄的态度,我往他身上倒去,扒住他的衣裳,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掐着嗓子说道:
“官人,那贼子强掳了奴家,奴家清白已失,如今不想再活了,临死之前,只求官人替奴家做主。”
这是一段戏剧的唱词,是我与徐玉阙最喜欢的《凤仙儿》中的一折,这一段说的是李恶霸玷污了徐秀才的妻子,可徐秀才懦弱,不愿意得罪恶霸,即使自己的妻子跳井自尽,也不愿意满足妻子遗愿。最后还是路过的侠女凤仙儿抱打不平,斩了那李恶霸的头,放入井中,以祭徐夫人在天之灵。
按照台本,徐秀才下一段的唱词尽显其胆小怕事,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只字不提为妻子报仇之事。
徐玉阙笑着摇摇头,很配合地唱了起来。
“那李家恶霸心狠手辣、位高权重,他戕害忠良、徇私枉法,献媚皇帝而蹂躏法律,拉帮结派以谋私——”我听到一半感觉不对了,徐玉阙这个混蛋不但擅自改词,还在明里暗里地骂我,我气得伸手要打他,徐玉阙趁机抓住我的手,继续深情款款地唱着。“娘子,当下是形势转捩之际,我们虽处朝堂枢要之地,但一己之力何能抽刀斫水,且待局势明朗,天理得昭之时,我们再出山不迟。”
就像我熟悉徐玉阙一样,徐玉阙也很熟悉我,我能推断他的行为,他也能从我的行为推断我的想法。从见面的时候开始,徐玉阙就看穿了我的伪装,他知道我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被种种情绪折磨得近乎疯狂,他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借此机会来说出心里话。
徐玉阙死死地握住我的手,他盯着我的眼睛,苦苦劝导:
“李三胖,李念恩,不必太怪罪自己,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我一直与天争与地斗,与身边大能斗法,只为了搏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为了这个目的,我倾尽所能不惜一切,有着无限的精力,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倒。
但在某些时候,我也会累啊,我也想要一个停靠的港湾,也想要某个家伙告诉我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可也稍微休息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