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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不疼啊?”他嚅嗫哽咽。
白鸥摇摇头,拽住李遇的腕子,让对方的手离开他略微刺痛的下唇。
倒不是李遇弄疼了他,他还不至于那么娇气。
只是也许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伤口就这么敞开,给一个自己很在乎的人看。
他从前没有过什么在乎的人,大概是从这时开始明白,为什么李遇有事总要瞒着苏嬷嬷——
因为看着对方担心难过的样子,远远比自己那点伤……
痛多了。
他拽着李遇腕子的那只手突然发力,一把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于是那个隐忍压抑的小声啜泣终于逐渐在他怀里放肆成了一声长哭。
他轻拍着李遇颤抖抽搐的肩背……
真的是瘦了好多好多。
他觉得他也许就是在这一刻决定的,不管之后他还会发现李遇有多少事瞒着自己,他都在这一刻提前原谅了。
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原谅是原谅了,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继续默认李遇把自己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
感受到怀里那个呼吸从抽噎渐渐平息,他双手握住李遇的双肩,把人从自己怀里摘了出来。
他看李遇抬起眼帘,用那双剪了秋水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望向自己,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一遍,不能心软——
一定要逼着这个“小坏蛋”跟自己说实话才行。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双手还搭在李遇的双肩,他躬下腰背,倾身向前,平视着李遇的双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什么……什么时候……”李遇纤长的羽睫一颤,慌乱地落下来,想要遮住他飘忽眼神里的心虚,他不敢看白鸥,胆怯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南出事儿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白鸥轻轻晃了晃李遇的双肩,“不许躲,你和小姚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遇心虚地偷瞄了白鸥一眼,然后大眼睛迅速地在寝殿内扫了一圈。
他想搬小姚出来当救兵,替他圆谎,只是玲珑剔透如小姚,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退出殿外,不见了踪影。
焦急地找了一圈无果,他只好恹恹地垂下脑袋,嘟着小嘴死犟着不肯说话。
他的确早就察觉到了江南异象,比临安府尹的折子要早很多。
早在陈琸回朝之前,就曾修书与他汇报过,今年江南的降雨极少;在那时,他就曾经大量翻阅关于江南降雨农耕方面的古籍记录,隐隐觉出有旱灾的征兆。
那时的他还没有想过要瞒着白鸥。
陈琸的书信他每一封都有给白鸥看过,只是白鸥自己惫懒,他看不惯陈琸书信里那股文绉绉又啰嗦的酸腐味儿,每次都让李遇给他讲重点。
而当时李遇的猜测还没有在那些古籍记录中得到明确求证,他便索性暂时隐去了自己怀疑的部分。
紧接着不久,白鸥就出事了,在延年殿前。
从那时起,李遇就不能允许白鸥再与这件事有半分联系,因为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无能牵连了白鸥,所以他连白鸥这个人都不敢见,自然也就把余下的全都瞒住了。
他让白鸥离宫的心思之所以那么坚定,一方面的确是担心太皇太后继续为难白鸥。
可他毕竟已经替白鸥坐实了陈琸私生子、陈家唯一血脉的身份;陈琸刚刚立大功重返朝野,一时半刻间周哲翎也不会太嚣张对白鸥下手。
其实当中的一层原因,便是他知道自己与白鸥努力了这么久,仍是未能彻底扭转江南的局面,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败局已定的殇宁。
他是皇帝,无论他愿不愿意,从他出生开始,就早已命定,他有不可逃避和推卸的责任——
可是白鸥没有。
白鸥不必为腐朽的殇宁陪葬。
他的白鸥哥哥向往自由,所以即使他注定这一生被束缚,他爱的人也该天高海阔。
不是以为江南的灾情可以瞒得过白鸥的眼睛,只是他没有想到白鸥会这么快知道,更没想过白鸥会为了这个回来。
然而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白鸥毫不留情地当面拆穿——
“临安府尹说他上了折子,我不晓得你看见没,但是在那之前,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白鸥的眼神狡黠锐利,他伸手抬起李遇的下巴,霸道地让对方的慌张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就是要看到李遇的一切。
“你那么着急赶我走,甚至不惜找了两个‘戏子’到我跟前儿唱双簧,生怕我不明白自己可以溜了,是吗?”
李遇的慌张在白鸥的霸道面前无所遁形,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洒脱恣意的白鸥,但仍然是他很喜欢的白鸥哥哥。
他结巴道:“不、不知道……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让我再猜猜,你着急赶我走……所以,在我走之前,你就知道江南出事儿了?”白鸥掐着李遇精巧地小下巴,“不对,那会儿才开始春种,如果已经出事儿了,陈琸不会这么快回来的;所以——”
“那个时候,你是猜的。我走了以后,你的猜测逐步得到证实,江南真的出事儿了,所以——”他捏着李遇的下巴轻轻左右晃了晃,像是小小的惩戒,“你没来找我。”
“我……”李遇脸红得不行,感觉心脏就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有些气急败坏道:“朕为什么要去找你!是你自己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