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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河不置可否,转而又扫视一周其他人,轻声道:“各位若有想法,无论观点成熟与否,都可以讲。”
    众人于是齐齐看向陆子峰。后者叉着双腿左右各看了一下,垮下眉毛撇了撇嘴:“干嘛都瞅我,瞅得我直发毛!”
    又看了一眼沈长河,他烦躁地挠了挠一头短发,像是认命似的举起两只手,不耐烦道:“既然军座已经答应了呢,我就直说了。这仗打不打有区别?最后肯定会一败涂地!左右都是输,干脆先干*他*娘的一票,给小鬼子一个下马威!这就跟穷光蛋逛*窑*子一样,反正没钱给婊*子*嫖*资,那就不如春宵一刻值千金——好歹爽也爽过了、没留啥遗憾不是?”
    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引得其他人也笑成了一片。沈长河也笑了,不过显然不是被逗笑的——他并不觉得陆子峰的诨话有什么好笑之处:“哦?看陆师长如此有信心,这第一场战役就交给你‘爽一爽’,如何?”
    “没问题!”
    陆子峰猛然站起身来,“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将军您放心,包在我陆某人身上!但话可说回来了啊,我只打一场,以后再想打您可得另请高明。陆某人绝不打必败之仗!”
    “沽名钓誉的浑小子!”沈长河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用力一点,笑骂道:“绝不会让你多打,安心吧。不过这第一次胜利意义非比寻常,你得立下军令状。敢不敢?”
    陆子峰是军事天才,此前高昌战役中他就接连打了十几场胜仗,说是用兵如神也不过分,因此沈长河非常欣赏他。但欣赏他、宠着他却不等于无底线地惯着他:像这一次,给他足够的信任也给了他足够大的压力和责任,若打不赢,他就只能把自己脖子上这大好头颅割下来、双手奉上了。不过陆子峰倒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他是个浑不吝的主儿,这点儿压力根本不算什么!
    待与众将领将这第一场战役如何推进的细节问题商议完毕,沈长河才宣布散会。直到这时,众将官才发现,他们的顶头上司从头到尾都没提打完这场仗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既然将军本人不说,别人也不敢提。等众人散去,偌大的会议室便只剩下沈长河一人留了下来。
    “公子,您也歇息吧……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来人正是裴轩。自从上次裴毓秀发疯刺伤沈长河之后,他对后者的态度就好转了起来。上一次,沈长河宽宏大度地对他的女儿裴毓秀网开一面,任由徐曼舒带走了她,给了她一条生路;因此无论如何,他裴轩都不能再跟将军“闹别扭”下去了。
    沈长河仍盯着地形图目不转睛地看,嘴上随意应了句:“我不累,阁老不必担心。”
    裴轩走到他近前,默然俯视着眼前年轻的将军,恍然间以为自己是又见到了嬴风——那个他辅佐了半辈子的女将军。
    说也奇怪,沈长河明明长得完全不像嬴风,可举手投足、行事风格在某些特定情境下,与嬴风相比毫无二致:比如,嬴风就很喜欢跟手下的文官武将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启用的也大都是偏才、怪才,他也一样;嬴风于政事上擅长为自己进行舆论造势,他也一样;嬴风从不忠于任何个人、势力或信仰,从始至终只忠于自己一人,他也一样;甚至就连嬴风不喜欢且不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这一点,他也和嬴风一样……
    血脉传承,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裴轩一面心疼着他,一面郑重道:“国府手段虽然下作,但老臣……我还对付得了。俭之那孩子虽不是云凌那样的高瞻远瞩之才,但若论守成绝对绰绰有余。公子尽管放心出征,后方有我们,不会出事。”
    闻言,沈长河终于从地形图上移开了视线。他转过头疲惫而温和地看向裴轩,最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生死存亡之战(二)
    这个寒假对于谢忱舟而言,简直是无聊到家。
    她这边刚刚一放假,义父那边就非常突然地带着军队出征。一听说是要打东瀛鬼子,她激动万分地想请求随军出征,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请”了回来,被迫老老实实呆在凉州、哪儿都去不了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又一次找上了门。这回,这位“李先生”还带了另一个人,大白天戴着个帽子遮住大半张脸,谢忱舟只能看见他黧黑的下半张脸和鹰钩状的大鼻子:看这相貌特征,很明显是个身毒国人……
    身毒国?!
    记忆深处某些绝不愿被翻出来的片段登时潮水般汹涌而来。谢忱舟渐渐拧起眉毛,刚想发问,这人就主动掀了帽子,老实怯懦地说了声:“谢,谢小姐。”
    汉话说的很生硬,比她稀薄的记忆中还要生硬。谢忱舟眼中立时之间就冒出了火光:“是你——”
    当年那个夜晚,姐姐被杀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场!
    他们果然没死!
    “我姐姐……我的姐姐!”她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抽出腰畔的小剑就要割向这人的喉咙,却听蒙面人悠然道:“你姐姐不是他杀的。”
    “你胡说!”
    谢忱舟双眸充血,手中小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身毒人吓得惊叫着连连后退,一边拼命地用蹩脚的汉语解释:“真不是我们杀的……是那个绿眼睛的秦族男人!”
    他显然不认识沈长河,但普天之下“绿眼睛的秦族男人”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小剑离他的咽喉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但杀气腾腾的谢忱舟终究还是垂下了手。她不说话,那个身毒人激动之下就用夹杂着母语和汉语的话机*关*枪似的说了下去:“真的,我没,没骗你!那个绿眼睛秦人拎着冲*锋*枪进来的,我们哪儿还敢继续……继续做那种事!那时候你姐姐还活着,后来我们就全被抓起来,然后又被送回了身毒!你姐姐的死跟我们真没关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