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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何云起看季晨情况不对,也跟着凑了过来,视线也跟着转向了那黝黑的珠串。他眼神一向是好的,只一眼就看到了珠子上细微的裂缝,心跟着一沉,“我没碰过这个啊,怎么会……”
    季晨没有说话,可何云起看见,他捏着珠串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已经将指甲掐得发白。
    “这道裂痕……和你没有关系。”季晨松了力气,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珠串,“这条缝,不是从外面被摔破的,而是从里面被打破的。”
    “里面?”何云起凑近了几分,果然,那缝隙很小,可周边却是微微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鼓胀而出,撑破了屏障,才显出了这么一条裂缝来。可这么小的一颗珠子,就是真的要撑破,也得进得去啊。
    季晨深吸了一口气:“前辈已经不在里面了。”
    “不在?!这怎么会呢,咱们这屋子你也帮忙看过的,到处都设了安排,前辈在这很安全,不会有邪灵进来欺负他的,他怎么会……”话音戛然而止,何云起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明白了。
    他这屋子确实是有高人处理过,也有季晨坐镇,一般的魑魅魍魉别想进来,但那只针对死灵怨灵,他宁安是怨灵吗?那是个大活人,生灵有活人气,他自然是不用怕这屋里的符篆机关的,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
    可这还是不对劲。
    宁安是季晨的第一个前辈,何云起与他的接触,也只是在他变成灵体之后,两人逃出城南妇幼,替季晨争取时间那次合作。那时的宁安魂魄还没养好,整个人都很奇怪。但在最后关头,何云起拖着受伤的腿,恳求他冲向门口,帮助季晨完成最后击杀的时候,这位前辈却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对待后辈这件事上,宁安从不含糊。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会在魂魄即将痊愈的这个节骨眼跑出去呢?
    何云起从季晨手上接过手串,端详了一阵,突然道:“我觉得,这条缝不是他为了逃走而留下的。”
    “我知道。”季晨点头,“这东西只是前辈的栖身之所,不是关押他的笼子,他原本就可以随意进出,根本用不着破开一条缝。”
    他又说:“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既然前辈不需要弄坏手串就能自由出入,他要是觉得腻了,无聊了,完全可以自己出去,然后回来……平时他也会偶尔在周围逛逛,可是只要我叫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何云起宽慰道:“会不会……是他迷糊了,找不到路了?”
    季晨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进了屋里,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碰过的背包翻了出来,何云起一看这架势,怕不是又要往外跑了,赶紧上前把人抱怀里:“别……你可别乱跑了,现在没有头绪,你这么往外一跑,再出了什么事……”
    “我不往外跑……”季晨无奈,却也不挣扎,人是被他抱着了,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我得准备准备,要是前辈只是一时迷路,就能把他召回来。”
    何云起在各类作品里看过无数次招魂,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都描绘得天花乱坠,无一不是乌云阵阵,狂风测测,黄符夹着冥纸漫天飞舞。在这情况下,恐怕还得多一位身穿道袍的羊胡子道人,手持招魂幡,有模有样地扭那么两下,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要么请魂上身,要么将魂魄收到小纸人身上。而这一次,季晨却没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阵仗。
    他捧着那串黑曜石,在屋子里看了半天,找了个最宽敞的角落,背靠着墙,一盘腿便坐了下去,地板冰冷,何云起赶紧给他抽了个坐垫递过去,可这位小半仙却根本不接,还反驳道:“要接地气,不能有阻碍。”
    行吧,他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看热闹的外行老何只能悻悻地回到了沙发上,凝视着那瘦削的身影。
    他从袋子里摸出了一把水晶碎,缓缓堆放在面前的地上,像一个小小的土包。而那串黑曜石,便稳稳地安放在水晶上。季晨抽出黄符,两指夹住,在空中划了个圈,他动作极快,指尖带着那姜黄划出了一道连贯的弧线,像拖着尾巴一闪而过的星星。下一秒,那符纸就已经在他手中腾起一团莹蓝色的火焰,只短短一瞬,便烧了没了影子,而周围居然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季晨用力一按,将刚才捏符的手压在了珠串上,他半阖着眼,周身似是有光闪过,恍若萤火,而那星星点点的蓝,全都顺着手指,朝着那颗裂了缝的珠子流淌去。何云起只觉得一口气摒在胸口,他不敢呼气,也不能吱声,屋里的灯早就关了,在这昏暗的屋里,季晨就是唯一的光源。
    这就是渡灵者的招魂仪式了,这些动作明明都很简单,可在季晨做来,在何云起看来,这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美感,他说不上来,如果非要找一个词,那赏心悦目四个字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季晨尚未康复的身体。他的力量被压制了太久,像是一直背着沙袋奔跑的小孩。这或许会让他的力量得到磨练,但也确实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伤,几年来的束缚突然接触,他那从未实验过的力量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谁又能打着保票说不会带来损伤?
    对于季晨昏睡在床时口鼻中涌出鲜血的场景,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何云起承认,在与季晨有关的事情上,他永远怂得毫无理由,但他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