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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栖洲最愿看到的辞年。
他走到石台边,将那不知名的花放到辞年的手里。那双手是白净的,此刻却冰冷无比,它握不住手里的花,也攥不住栖洲的指尖。
栖洲的语气如神色一般,在那一刹那温柔了下来。他凑近几分,道:“小神仙,拿好了。当年我背过你,你老想着把桃花簪到我头上……”
他忽然哽咽,嘴角却依旧带笑:“我把这朵花补给你,你千万记得,你还欠我一次簪花,别说话不算话。”
他垂首,坐在石台边,如当年子虚山上的静立的白鹤。
许久,他忽然道:“秦歌。”
秦歌仍替辞年续着灵力,一听他招呼,立刻应道:“哎,你说。”
“替他把丹元补上。”栖洲一字一顿道,“用我体内的这颗,替他补上。”
“什……”不只是秦歌,连一旁尽力修补的傅独都目瞪口呆,两人异口同声:“你疯了?!”
傅独忙道:“你……你已经成仙了,这丹元一损,非同小可,且不说你往后还要继续往上升,你往后的每一次提升,都需要足够强大的灵力……还有天劫,你提升一次,就得渡一次劫,你缺了丹元,往后还怎么渡劫!你……”
傅独一着急,竟是连珠炮似地把话往外蹦,秦歌想劝都寻不到开口的机会。栖洲并不回答,只又问了一遍:“能不能做到?”
“你……”傅独急得实话都不利索了,“这不是……不是……你已经成仙了啊!你现在是神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你有那么多信徒,你将来……”
“能不能?”栖洲又问了一遍,“把我体内的丹元剖下一块,作为养料,补完他体内碎裂的部分,能不能做到?”
秦歌一时沉默,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可以做到的。许多年前,他也不过是人间一只送信的鸽子罢了。只是他比寻常的鸽子多了几分灵性,也渐渐学着吐故纳新,慢慢化了形。只是一次山林缠斗,让他成型不久的丹元有了裂缝,凡俗的妖怪,生死都是常事,只是他命不该绝,恰巧被下界的栖洲所救。
栖洲救他的法子,就是将灵力借给他,让他维持运转,从而慢慢修复已经破损的丹元。这过程是痛苦的,秦歌修复途中多少次痛到昏厥,短暂休息后,又再次醒来,继续借着栖洲的灵力修复,这么反反复复好几回,他才终于彻底痊愈。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报栖洲的救命之恩。
可当时,栖洲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辞年?那是一只白色的,能口吐人言的狐狸,他对我很重要。”
狐狸很多,白色的也不少,但能说人话的确实罕见。秦歌没有见过,却将这记了下来。哪怕到后来,他得了天命飞升储仙台,又进一步飞升成仙,当年的这个问题,也一直记挂在他心里。
“能不能?”栖洲并不是命令,而是恳求。
这么多年了,栖洲从未要求过他什么。下界寻人,是栖洲要下来的,秦歌本着报恩的想法,随他一同下来了。入宫为官,是栖洲自己要去的,秦歌没当过官,但多少看过些书,知道治国要讲文武之道,索性也跟着一同入朝,挑了个武将,寻思着真遇到什么事,还能带着栖洲逃个命。
他将栖洲视为恩人。而此刻他的恩人,正恳求他,要他把当初救命时不得不承受的痛苦,一点一滴,甚至变本加厉的还给自己……而他做的这一切,会毁掉他积攒百年换来的仙途。
秦歌不知听过一次,关于栖洲的师父,关于他和辞年。也是从云鹄口中,秦歌才知道,栖洲曾经只喝茶,从不喝酒的。但从他认识栖洲,这人便常约他出来喝两杯,就两杯。酒一下肚,话匣子就关不住了,重复了多少次的故事和后悔,都藏在酒气里,秦歌听了一遍又一遍。
“栖洲……”秦歌忽然有些动容,他抬起头,看向他的恩人,他的老友,叹道,“我帮你做到这一点,往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栖洲笑笑:“能。”
“那你可说话算话。”秦歌沉默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来吧……”
“你们……疯了?!”傅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成仙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对话,“你们……这可是……我的天哪!栖洲,贺大人!你……”
“那便开始吧。”栖洲忽然释怀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傅独,辛苦你了,跟着秦歌跑着一趟,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帮我……”
“你……”傅独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道,“你当真要如此吗……”
“当真。”栖洲点点头,语气无比坚定,“这颗丹元本就是他的,在我体内这么多年,也算我……替他圆了一个成仙的心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傅独道:“可你要知道……这不比他当初与你交换。只取一部分,你的缺口补不上,他的裂痕即便修复,也只能维持普通的灵力运转,将来……是不能再成仙了。也就是说……”
他顿了顿,道:“即便成功了,你和他,都不能再回到上仙界去,你能明白吗?”
栖洲想也不想:“明白。”
“那……”
“不行!”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众人纷纷回头,才见先前被栖洲打得满脸是血的安文显踉跄着跑了过来,栖洲一皱眉,本能地挡在石台面前。他一只手已经搭上剑柄,做好了随时要与这人再战一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