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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认出两人是那些照片上的梁时和谭固朗,难怪是心腹,毕竟能陪高阳来这种场合的人,也就他们几个。谭固朗盯着他说:“今天是市政颁奖晚宴,你来做什么?”
    杨清水手指挑了挑胸口前的银色胸针,“见义勇为好市民,听上去就特别有代表性,不是吗。虽然比不上高先生这种杰出贡献的商人,来这里也不是无缘无故。”
    谭固朗说:“这里是高级场合,我们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杨清水说:“不,我是来恭喜高先生的,黑社会出身能当上商会主席,人间处处有奇迹,可喜可贺!”
    这时颁奖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台上隐约演奏,把对话的声音盖过不少,听到的只有同一餐桌的数人,同桌那些打扮体面的富豪名流们看着两人的对峙,不禁面面相觑,对视的眼神交流隐晦不明的态度。
    梁时拍桌,惹来周边注目,他还有几分地痞混混的气息,冲杨清水骂:“你是哪里跳出来的狗,在这里乱吠!”
    高阳脸色微微凝滞,眸子扫过去。梁时心猛地一跳,悻悻闭嘴。高阳抬头,淡淡地说:“我没话可跟你说。”
    杨清水一笑,“当好人真累,还不如当黑社会不高兴就杀人灭口轻松,对吧?”说着他俯身凑过去,在高阳耳边轻声,“原来你要选议员,难怪温驯得像条狗。”
    高阳眼冒怒火,一抬手狠甩杨清水一巴掌,把人扇了个踉跄,伸手过去抓住杨清水,将他扯回来。高阳眯了眯眼,眼光寒芒直现,“抱歉,我以为是苍蝇。”
    按了按脸上的红印,杨清水笑了笑,说:“我希望能成为你心目中的苍蝇,烦死你,烦得让你不得安生,只想杀之而后快,我就想看你能忍多久。现在就忍不住手,看来你的好人也干不了多久,我也得给自己找个保镖了,性命要紧对吗?”
    音箱响起晚会主持字正腔圆的广播声调,介绍本次莅临现场的政府官员,马上为晚宴举行亮灯仪式。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弄死你,现在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高阳心头一凛,抬头,只见杨清水冲他森然微笑,便甩着手杖,哼着小调,怡然自得地步出会场。
    第48章
    回到林家宅子, 已接近凌晨时分。
    整天演个狂拽炫酷的破案之神,整日都没吃过啥, 肚子饿得心慌, 采访的时候对高阳撂狠话的时候,都怕肚子不争气地叫唤, 太丢人。回到院子,杨清水蹑手蹑脚开门进屋,却见厨房微黄的灯光亮着, 走进去,林知律在里面开伙煮牛肉汤面。
    香气嗅入鼻腔,杨清水几欲晕厥, 丧尸一般张着手过去,急不可耐:“快!”
    吸溜了大半碗牛肉面, 他才终于心满意足, 坐在矮脚凳上靠着厨房斑驳的砖墙, 感叹:“这一天天的,也就现在放松点。”
    怕吵醒戚善兰,两人在厨房搭着凳子, 低声聊天,杨清水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省略掉挨打跟拍他们警局局长马屁那一段, 林知律坐在过道的对面, 安静地听着, 虽然察觉他隐去了不少内容, 也不问。他的视线从杨清水疲倦得苍白的嘴唇脸颊扫过,不悦地抿起嘴角,终究别过脸去,不看了。
    他也告诉杨清水今天逮捕行动的情况,张长峰发了疯一般要找律师找议会还说要找市长,反正就是拒绝认罪拒绝进警局,撒泼打滚声嘶力竭,既可笑又狼狈。
    “人到末路说不定都是一样。”杨清水说道,“我过几日就搬走吧。”
    林知律沉默了一阵,点点头。接下来的危险谁也无法预料,他知道杨清水不想因为自己将无辜的人置于危险,所以要跟他们保持距离,不想连累对方。
    “我本来也没想过你会长住,你的腿好了自然会搬出去。”他看着放在地上的两个空碗,说道。
    杨清水站起身,“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走进房间,拿起准备好的文件,“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帮我这个忙。”
    林知律看着他,接过文件打开,内容写的是遗产代理委托书,杨清水的名字已经签上。杨清水说:“其实我也没多少东西,不过要是真的不在了,你就把我的现金捐给儿童基金会,给我积点阴德,还有一间铺子,毕竟有我合伙人的一份,你留着收租吧,早点退休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其他的东西你就帮我处理掉好了。”
    委托书上每一项条目都是说,当事人也就是杨清水过世后,应该处理的一切事项。一边看着,他的心不住往下沉,汹涌的情绪席卷而来,“一开口就让我帮这种忙?抱歉,我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说完,将文件丢回去。杨清水接住,对他说:“你也是刑警,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出事,能放心得下外婆跟你妹妹吗,你也希望有人能替你照顾她们,不是吗?这些日子,我经常想起我的合伙人,他没有亲人,过世以后的遗物只能放在警局的杂物箱子里,我不想自己死后也是这个样子。但我知道,我跟你,跟凌余都是选择了这条路走的人,我们选择了这样的命运,为什么要假装无风无浪,假装不可能发生?”
    杨清水深吸气,“或者你把它当成一份普通的预备交易合同,未必真的会兑现。我知道这个责任很重,但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
    这样的看重,对于林知律而言,他只感到失望。杨清水轻易地把这份责任交给他,大约真的把他当成好朋友,可以牺牲付出,可以交托后事的情谊,而不是其他。在他面前,自己是可以义无反顾的朋友,他似乎并不觉得这份文件对林知律而言的重量。当中的区别如同红绳和委托书,他们似乎都想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