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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静如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清和姑娘生来就有此症,但情况不算恶劣,只要按时服药便可。”想了想,风静如再道,“这也是当初江景渊会反对清和姑娘和杨楚在一起的理由,同样也是他后来会同意的原因。”
李星河闻言若有所思。
风静如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问问。”李星河笑了笑,再说道,“爱越深,心绪起伏便越大,随之可能承受的痛也就越多,感情这事最是难以掌握,江景渊的想法倒也不难理解。”
风静如点头表示赞同。
雪,越下越大。
不多时,墙角的一树红梅上面,就落满了莹白的雪色,隐于雪色下的鲜红,纤弱而温柔,凝着霜露,芳菲幽淡。
蓦然又是一阵夜风旋起。
风吹过的时候,地上的雪晶卷起一片悉悉索索的低响,犹如时间久远的鸣泣。
二人静静站了一会儿,风静如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来找对方的初衷,不觉侧头去看李星河。
李星河面容平静,不可思议的平静。
风静如觉得讶异,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风静如深知,李星河并不是个冷漠的人,他所表现的无所谓也并非出自本真。非要说的话,那其实是种刻意为之的冷漠,是看透世事炎凉的淡然,他根本无所谓别人喜不喜欢他。
但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该如此平静。
风静如所不知道的是,李星河已整整舞了一整日的剑,在他没有到来之前的一整个白日,那么长的时间,已足够李星河平复心情。
再者李星河又是个善于伪装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给别人机会将自己看透的。
李星河方才所流露的情绪起伏,已是他所能泄露的最大极限,同时也可看出他是出自真心地将风静如视为好友。
踌躇着,犹豫着,半晌,风静如慢慢道:“长风公子的事……我都听江景渊说了。”
李星河:“你觉得可笑吗?”
“嗯?”风静如诧异侧目,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李星河的半张侧脸,眼下,李星河昂首看着面前飘飞的雪花,神情似是悲哀,又似落寞。
见人不解,李星河轻笑了下,道:“我自诩聪慧,岚雪公子以善控人心而闻名江湖,可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看透,当年的事件唯我一人被蒙在鼓里,栽得如此惨烈,简直可笑。”
李星河边说边转头去看风静如,那双沉郁的眼睛如同天幕下燃烧的明月,即沸腾又冷冽。
银白的身影立于眼前,如修长秀雅的松柏,乌发白衣,风姿卓然,成了这夜色里唯一不同的颜色。
风静如默默看着李星河,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问出原先李星河问他的那个问题:“天玄老人那样对你,你……会失望吗?”
李星河闻言一怔,密密的睫羽缓缓敛下,盖住了他的眼睛,令人无法看清他内心的真正想法,良久,李星河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说道:“我的命是他救下的,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不论当初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救得我,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又何来资格失望?”
话至此,李星河蓦然沉默下来,面上的光一点一点慢慢暗沉下去,些许怆然之色腾起。
“我只是觉得唏嘘罢了,不想曾经所有的年华,那些轻蹄快马,仗剑红尘的时光,那些壮志抱负,那些循循教导,原来都是假的。”
一字一句,李星河说得很平静,可风静如却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感觉出深深地寒凉,像是玉轻轻破碎的声音,风静如心下没由来一惊,侧目看着李星河平静的侧脸,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李星河反口回问,语气淡淡,举重若轻,“你若是特地来劝慰我的,那大可不必,江湖中人,在腥风血雨中讨生活,于刀尖剑刃间求生存,杀人者,人杀,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天地一片静寂,仿佛连风都收了声似得。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最后还是李星河开口,打破了寂静。
“杨楚会同清和姑娘去往申州,至于我……”风静如静静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年纪很还轻,可眼底已有了霜雪,“你说得不错,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我逃避了这么久,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李星河闻言侧目,细细打量着风静如,半晌,突然勾唇笑了起来。
“那你呢,之后打算去哪?”风静如见了也不在意,反问道。
“北上,去无名谷。”李星河深吸一口气,而后如往常一样笑着道,“我与你同样,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去面对属于我的心魔了。”
雪色飘飘,清风熹微,极似一道沉默的深渊,划分了世界两端。一端是烈火岩浆,一端是冰山寒海。
风静如:“那后会有期?”
李星河:“后会有期。”
第二日清晨,又下雪了,新雪盖旧雪,树枝不堪重负,悄然断落。
风飘飘,雾渺渺,一片白色的渺茫中,有一人自前院走出,拉开别院的大门,一步一步,走进潇潇风雪之中。
大雪压城。
李星河就这样,孤身离开了别院。
风声赫赫,雪片絮絮落下。
长风呼啸间,一阵话音骤然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