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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你这厮别支支吾吾的,有话便讲,有屁便放。”
    被人呵斥了一声,这位李白李大夫终于鼓起了勇气,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身为医道中人,竟然要跟巫师抢饭吃,未免尴尬了些。当下,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小人以为……可能是猫鬼作祟所致,据在下所知,猫鬼一次只能害得数人,似此营中数千人一起患病……小人实在吃不准。”
    此言既出,中军大帐一片死寂,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陈凉的声音再度响起,说道:
    “嗯,如果真是猫鬼的话,你可有法子诊治?”
    “这……昔日孙药王曾传下一剂药方,据说专医猫鬼祟人,需以相思子、蓖麻子、朱砂、巴豆、蜡五味药材合捣作丸,着病家口.含一丸,四外以灰土围圈,于当中燃起一斗柴火,令病人吐药于火中,若猫鬼现行则死矣。只是此药方小人仅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从未真正用过,若问成与不成,只怕尚在两可之间,还请大将军见谅。”
    若是说到行军打仗,攻城掠地的话,在场的将军们个顶个都是一把好手,非要让他们弄懂巫术和医术……不如先杀了他们,等来世再说吧!
    陈凉的视线每到一个下属身上,对方就立马知趣地垂下头,一个个唯恐被顶头上司问到该如何处理此事。
    看到了手下们的畏怯表现,陈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司徒雅说道:
    “唔,病急乱投医,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司徒都督,劳烦你辛苦一趟,照他所说的法子试一试吧!”
    “是,末将领命。”
    说起来,这位李白大夫推荐的药物也确实有几分功效,奈何治愈一名病人,过不了多久,吐血、便血这些发病症状便又卷土重来,直搅得军中人心惶惶。至此,大家已是心知肚明,这病绝对不是寻常瘟疫,仰仗药石之力已然无功。
    华夏的巫蛊之术由来已久,最初的巫术诞生于蒙昧时代,在不同部族里就会有不同的传承源流,因而,巫术才是堪称千门百类不一而足的典范。假如笼统地加以划分,巫术可以分为替人驱邪禳灾的白巫术和用来诅咒害人的黑巫术,多数人比较熟悉的是白巫术。比如说小孩受到惊吓之后心神不宁夜晚哭闹,甚或是出现失神不语等症状,家中长辈就会背着孩子出门到受到当初惊吓的地方。要一边缓步行走,一边呼唤着孩子的乳名,这种方法称为叫魂,实则就是古老白巫术的一种孑遗。
    在传统中医里曾经专设一科,主要依靠符水和法咒治病,包含禁法、咒法、祝法、符法等诸多方式,合称为“祝由科”,不用问这也是属于白巫术的范畴。
    擅长诅咒和坑害的黑巫术虽说一向徘徊在常人的视线之外,但从来没有真正销声匿迹过。每当出现那些邪门得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异常状况,很快就会被人怀疑是黑巫术作祟。在本次秦军进军路线沅水所流经的沅陵郡一带,自古以来盛产朱砂。从数百年前开始,此地聚集了大批术士和方士在此隐居潜修,如果说这些人之中有个把懂得黑巫术的,那是不足为奇。
    同样是遇到棘手难题,陈凉尽管不大情愿,当他确信大夫们已经对此无能为力之后,马上焚香联络林旭。
    在过往这些年来,陈凉遇到的诸多疑难问题,大抵都是靠着如此方式解决的,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偏巧这一次林旭给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回答。
    “对不住了,此事恕我不能插手。”
    闻听林旭此言,陈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伸手挖了两下耳孔,反问说道:
    “这……不能插手是什么意思?”
    听来略显飘渺的林旭声音中也透出了些许无奈,解释说道:
    “对方下手时很注意分寸,到目前为止,你没发觉军中因疫病而死的人数都很少吗?对方只是在拖延时间,争取顺利逃脱罢了,这等行径算不得为害人间。既然如此,你也有足够时间自行解决,若是我贸然插手的话,可能引起不测状况。”
    听了这样一番道理,陈凉虽然承认林旭说得不错,可是他心中异常地窝火。眼下兴汉军已是到了等米下锅的地步,这又叫他如何想办法解决啊!
    诚然,陈凉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林旭又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
    这一遭的状况是明摆着的,在秦军那边主持下手的人是个行家里手,而且他们一定知道兴汉军背后有神祇暗中撑腰。下手这分寸拿捏得妙至毫巅,不仅拖住了陈凉的手脚,又能让隐身幕后的神祇们投鼠忌器,此等心机又岂是泛泛之辈可比?
    思来想去,陈凉哀叹一声,这求人不如求己呀!旋即,他遣人唤来了宁采臣,这位书生的经历也是极富传奇色彩的,陈凉这次正有借重之处。
    “主公,不知您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宁采臣抱拳施礼,陈凉则殷切地招呼他平身落座,说道:
    “采臣哪!我恍惚记得你结识过一些奇人异士,没错吧?”
    “正是,臣下在淮南兰若寺之时与一位燕道长相识,此君法力高强,又难得是古道热肠之人。”
    闻声,陈凉大喜,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说道:
    “如此甚好,我命你即刻乘快船前往兰若寺,延请那位道长前来襄助我军。”
    “主公,臣下现在就动身?”
    “对,立即上路,船只我已派人备好,你即刻启程,记得快去快回。”
    “是,臣下遵命,这便告辞了。”
    一路倒退着离开中军大帐的宁采臣在门口,恰好与应命前来的苗仁辅走了个对头碰,关系还算不错的二人相互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大踏步地来到帐中,苗仁辅一抱拳,他声如洪钟地说道:
    “启禀主公,悬赏诊治怪疾的文告业已抄录完毕,聘请高人隐士的侍者也已上路,我军所辖各州郡县城皆已派人前往张贴文告。”
    听完了工作汇报,陈凉神色疲惫地晃了晃脑袋,说道:
    “嗯,这次辛苦你了。”
    不等苗仁辅开口说些什么,紧随而至的司徒雅则面露喜色地快步走进了大帐,他横了一眼苗仁辅。跟着,司徒雅装作没瞧见某人的存在,径直来到陈凉身前,作揖说道:
    “主公,末将的故旧联络到了几位百越巫师,他们答应即刻前来相助。”
    闻听此言,陈凉的精神为之一振,越巫也是很有名气的,他开心地大笑起来,说道:
    “嗯,如此甚好。看来,为今之计也只有耐心等候结果了。”
    050  越巫
    单纯从地理环境而论,居于彭蠡泽以东,被崇山峻岭环抱之地的百越部落,相较从洞庭湖启程前往霍山和中原的旅程,无疑是要艰难险恶得多,并非只是道路崎岖难行,行路的安全也大成问题。
    百越巫师们显然不属于寻常人的范畴,不知他们施展了什么法术,仅花了两天时间,他们就从大山身处赶到了烟波浩渺的洞庭湖畔。
    当陈凉乍一见到这几位从头脸直至指尖布满了纹样奇异的刺青,恨不能连口.唇之内都一块文了身,浑身上下花纹密布,活像是某种远古爬行动物复活的百越巫师。受惊不小的陈凉,他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没办法,双方的审美观差距太大呀!
    好在当了这么久的上位者,陈凉接人待物方面的气度还是培养得不错,不至于浅薄到一下被人看穿所思所想。
    虽说心中觉得这群家伙很古怪,陈凉仍旧不失热情地抢步上前,他双手拉着这位为首的百越巫师,欢喜地说道:
    “多谢几位大师帮忙,本座不胜感激。”
    闻声,这位满脸的刺青花纹诡异,以至于看不出具体年龄如何的巫师嘿嘿一笑,话音略带几分含混地说道:
    “大将军您客气了,我们收钱办事,司徒将军前面答应的那些条件……”
    陈凉回身看了司徒雅一眼,见他点了点头,陈凉也放下心来,立马打着包票说道:
    “哦,这个诸位放心,只要你们能解开我军的恶咒,必定分文不少。”
    报酬价码业已商定,随后几名百越巫师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他们宣布事不宜迟,立刻开始驱邪。
    经过了一番简单的准备过后,一名百越巫师表情凝重地抓起了军营地上的一把泥土,放入口中动作夸张地咀嚼起来,跟着身体犹如触电般剧烈震颤,这模样好似嗑药嗑多了。在这位不住打摆子的仁兄旁边,另外一名巫师则拔出了随身佩戴的短刀,他眼睛都不眨地一刀划开自己左侧小臂的皮肤,任由淋漓的鲜血流淌出来。余下的其他几个巫师施法过程同样是叫人看不懂,他们或是疯疯癫癫地手舞足蹈,或是语调全无规律地吱哇怪叫,还有的是跟死了爹娘一般放声号啕大哭。
    说不得,目睹此情此景,兴汉军上下人等皆是汗流浃背,这是巫师吗?分明是一群疯子在集体狂欢哪!
    着实折腾了好半晌,为首的那名百越巫师睁开了眼睛,话音依然含混不清地说道:
    “知道了,是猫鬼。”
    华夏巫术的起源本就复杂,后世又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其中混杂了诸多外来巫术成份,因而巫蛊之术的复杂程度是非专业人士难以想象的驳杂。特别是那些对不解内情的普通人而言,试图弄清楚这门分类的学问实在是一桩教猫游泳的大麻烦。谁真有那闲功夫,干点什么正经事不比瞎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强?
    陈凉对钻研学术问题没有半点兴趣,而且他也不想知道是究竟什么鬼东西作祟,他想要的是赶紧解决这场危机。
    “如何,现在能解开吗?”
    闻听此言,那名巫师摇了摇头,说道:
    “很难。”
    “那就是没办法了?”
    闻声,陈凉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刚被一脚踹下绝望深渊的陈凉喘了几口粗气,忽然又听到百越巫师说道:
    “大将军莫慌,办法总是有的,我们试试以毒攻毒。”
    出身山乡猎户的陈凉是由林旭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身上带有浓厚的现代社会印记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实,深受林旭影响的陈凉也具备了他身上的某些特质。
    可以举例来说,陈凉经常会想起林旭闲谈时跟他说起如何作一名老板的心得体会。按照林旭的说法,当老板意味着你可以什么事情都不会作,只有两件事必须无比精通,一是看人,二是用人。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也无需紧张,首先要找到合适的解决人选,然后再授予全权处理此事。老板自己事必躬亲,到头来就会落得个吃力不讨好,这是领导者最不称职的表现之一。
    这时候,脑海中浮现起彼时林旭侃侃而谈的自信笑容,陈凉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头说道:
    “很好,需要什么,本座立刻派人找给你。”
    蛇、蝎、蜈蚣、蛤蟆、壁虎这五种动物合称为五毒,这些毒物是巫师们平常施法和制药所惯用的原料,当然也是很好的药材。
    这一次猫鬼作祟的波及范围之大,军营中染病的人数之多可谓空前。百越巫师们随身携带的那点常备材料根本不够用,所以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捕捉五毒,而且每一样需要至少一千只。记好了,这可不是随便抓来什么蛤蟆和蛇之类的品种都能弄来滥竽充数的,必须是那些含有剧毒的品种。这一下子,可算是把兴汉军的士兵们折腾惨了。
    五毒之属多是栖息在山间岩石缝隙和沼泽湿地等等人迹罕至的地方,纵然兴汉军动员了千军万马齐上阵,数量如此惊人的毒物想一蹴而就凑齐,那也是痴人说梦啊!
    连续多日,上山下河地一通穷折腾,劳累不堪的兴汉军将士们拼死拼活,才算是凑齐了巫师要求的数目。随即,这些盛满了蠕动毒物的盆盆罐罐也都一并堆在了陈凉中军大帐前方的这片空地之上,等候着巫师们前来验收。
    这时,陈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些犹自蠢蠢欲动的毒虫,转向旁边已经问过姓名的老巫师说道:
    “亚强先生,您看这五毒也凑得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开始驱邪了?”
    这位年齿最长的百越巫师日前向陈凉道出自己年逾百岁,华夏历来有着尊老崇老的风俗传统,陈凉也不敢再让老巫师亚强站着,作为老者享受的特权得以单独在陈凉这位大将军面前设座,享受超人一等的礼遇。
    老越巫亚强摸着他那颗光溜溜,刺青多得叫人看了只觉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的大脑壳,声音含混地说道:
    “今夜可以动手,放心吧!”
    闻声,陈凉一拍手,说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是夜,时逢本月初一,天上不见一丝月光,唯有漫天繁星如聚。
    兴汉军的营寨中燃起的大量松枝火把将整个大营照得亮如白昼,以亚强为首的一干百越巫师先是要了些酒肉开始大吃,待得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又集体载歌载舞。随着巫师们的舞步和鼓点节奏,放置在空地上的蛇蝎等毒虫也变得愈发活跃,在音乐节拍伴奏下,这些平素令人畏惧的毒物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依照着类别不同和体形大小排列成行,似足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列出军阵。
    “嘿呀呀!嘿呀呀!嚯!嚯!嚯!”
    下方人声鼎沸,巫师们听上去全无意义的叫喊声,透出几许来自于远古时代的洪荒气息。此时此刻,漂浮在百丈高空之上的林旭化身俯瞰着这一幕场景,所受到的震撼不逊于地面上的凡人。
    神祇之道在于克己奉公,如果在封神之前没有别的本事,神祇的神通变化都是来自于天地授予。
    当然,一旦剥除了神祇的神职和神格,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祂们只怕还比不上那些道行高深的人类修行者。
    林旭向来以自己身为神祇而自豪,在地球上他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圈子,那些曾经鲜活的神仙妖魔也早已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故事。局限于自身的眼界和起点,这二者林旭都太低了一些,他对于自己所获得的神通满足的不得了。然而,目睹了越巫那堪称神迹的术法变化,林旭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寒意,他很想知道,自己继续沿着神道这么走下去,提升神格,增加神职,到头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会否也变成那些传说中餐风饮露,在天庭投闲置散,动辄千百年销声匿迹的大神?
    恍然间想到了这一点,林旭怅然若失,难道说那种看似风雅逍遥,实则穷极无聊的生活方式就是他所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吗?
    一首小诗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林旭扪心自问,他沉思了良久,忽然摇了摇头。这些身外之物和虚荣都不是林旭真正需要的,唯一能打动他的是可以掌握自身命运的力量,而不是神祇这种依托于外物存在,一旦外界条件发生变化,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的唬人玩意。
    在地球上,曾经留传着一则小故事,生动地能说明这个问题的内在逻辑关系。
    据说,在早期的美国国会立法过程中,一部分人提出要限制议员参选人的财产数额,没钱的穷鬼就不要跑来选议员。获悉此事,一位文豪语调极其辛辣地批判说道:“假如现在我有一头驴子,它值五十美元,很好,我因此符合了参选人的财产要求,可以被选为一名国会议员。第二年,这头驴突然死了,那我就不得不退出国会。那么我请问诸位尊敬的先生,到底谁才是国会议员,我,还是那头驴子?”
    在某种程度上看,神祇面临的窘境也与这个小故事中的主人公相似。倘若说一名神祇被外力剥夺了神格和神职,那真可谓是威风扫地,一身翻江倒海的神通最后能剩下个零头便已算不错了。随时可能面临如此不堪的下场,林旭又怎么可能觉得很满意呢?
    无论林旭想些什么,下方的仪式仍在继续着,百越巫师们继续跳着那种癫狂的舞蹈,卖力地挥舞着手中样式千奇百怪的法器,口中发出含义不明的呼喊声。
    “嘿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