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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清楚那话。
下一瞬窒息的痛感把虞玓抛甩出了梦境,他猛地坐起身来,呼吸近乎颤抖着,他抬手试图去撩起额间的头发,却发现连带着手指都有种莫名挣动的颤意。虞玓坐着急促呼吸的时候,中衣也被汗打湿了,湿哒哒的布料贴在背脊上,透出有些单薄瘦削的腰身。
“嗷呜——”
突地响起的声音是除呼吸声外的第二个动静,虞玓下意识地转头,才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慢吞吞地从枕头旁爬起来。
光是看这模样……应当是在虞玓猛地坐起身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大山公子给掀翻了跟头。
虽然虞玓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在看到大山公子的时候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按了按有些湿意的手指,在确定不颤抖后才借着感觉摸到了猫鼻子,“抱歉,把你给吵醒了。”往日如果大山公子能在夜晚出现,当他醒来的时候猫往往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点余温,倒是难得还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的存在。
漆黑庞大的阴影借着暗色游走在虞玓的身前,在这黑夜里如铜铃般大小的幽绿的猫瞳透着渗人的光,虞玓在看到这双猫眼的时候却带有常人不曾有的安心,他抬手再揉了揉猫脑袋后,这才掀开被褥下床去,赤着脚踩着毛绒绒的地毯走到桌边倒水。
纵然桌面上留着备用的水壶,已至半夜,虞玓倒出的茶水已经冰凉。他却是不在乎,连吃了三杯后,怦怦直跳的心声仿佛平静了些。他顺势坐了下来,墙角即将熄灭的炭盆挣扎着散出最后的余温,仅剩的几丝红色舔舐完最后的炭末,榨取着最后的光亮。
在这漆黑的夜里,虞玓捂着心口轻声说道:“如果一直做梦,是不是不正常?”
他的面前正是踏步而来的大山公子,在无光的屋舍内,如小山的身形近乎与黑夜融合在一处,那模糊的轮廓本来就无法窥探清楚模样,反而因为渗人的兽瞳而让人生怖,低低的咆哮声与高扬起的尾巴如同捕猎的前奏,踩着谨慎步调紧随而来的兽在听清楚虞玓的话后,幽深的兽瞳宛如闪过暗色,冰凉的肉垫踩到了虞玓放在桌案上的手指。
虞玓并不是在发问。
自言自语是他的习惯,只不过猫对此作出了回应。
大山公子的肉垫踩了踩虞玓的手指,又踩了踩。
虞玓溜走的神智被拉了回来,半晌后低声说道:“不是?”
猫又踩了踩。
虞玓安静地坐着,在这漆黑的夜里,谁都看不出他眼里是否有情绪的变化……或许猫是看得见的,只是就连虞玓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勾起唇角,就好像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应该叫做是笑容的动作。
“我知道了。”
虞玓道。
他应该去换掉湿透的中衣,或者是重新回去床榻上休息,但是虞玓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有点稚气,又或者有点郁闷地说道:“我不喜欢吃药。”
连天吃下去调养的药汁,可真是给虞玓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虞玓隐讳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下腹的位置……虽然今夜依旧做了梦,可好在今天醒来后并没有湿凉凉的感觉,不然在面对大山公子时他怕是坐不住了。
或许应该去找虞陟?
这应当知慕少艾的郎君孤身独坐,肃然的面容还以为在思考甚么重要的事情。虞玓还记得当初大郎抱着春.宫.图荡漾的模样,或许他知道该如何断绝这麻烦的欲.望。
睡梦中的虞陟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翻了个身抱住自家香软软的娘子沉沉地睡去。
或许在梦里还会有个麻烦的二郎还在追着他要答案。
…
十二月初一,有士人质疑考功员外郎是否有资格主持科举考试,且因此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辩,最终圣人下令由礼部侍郎知贡举。
在踏入腊月后,虞家的气氛就悄然严肃起来。
虞玓院子里的侍从在做事的时候安静得再安静,厨房里的掌厨宛如不要钱般地往他院子送流水宴,房夫人一天两次地询问虞玓的情况,虞陟每天早上出门和傍晚回来都会在虞玓的面前刷脸……诸如此类的举动让虞玓哭笑不得。
当此时,他正在虞世南的院里与叔祖一同下棋。
如今虞玓的棋艺早就今非昔比,在与虞世南对弈的时候不再那么简单就落入下风,只是还是输多赢少。虞世南沉于此道数十年,断不是他轻易就能越过去的大山。
“他们也是关心则乱,再过两日他们习惯了倒也就没关系了。”虞世南乐呵呵地笑着,看着虞玓认真思索着棋路,好半晌才落下一子。
“连弘儿都跑来扒门就有些过分了。”虞玓幽幽地说道。
虞世南笑着摇头,“那孩子一直爱亲近你。”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露出淡淡的笑意,“应当说,有许多孩子都乐意亲近你。我听说你在外头开了个学堂。”
虞玓道:“地盘和夫子是我负责,不过这笔钱财却不是我出。”他看着虞世南在思索后吃掉了他右下角那片棋子。
“这是好事。”虞世南并不在意,捋着胡子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读书不会是坏事。”
虞玓颔首。
“不过据说连女子都能入学?”虞世南道。
虞玓夹着棋子,视线只看着棋盘的局势,淡淡地说道:“若是愿意去学工,那我也会送他们去各处做学徒。若是想读书,那自然也是可读的,不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