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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吴氏出去以后,贾敬便开口了:“既然西府婶子不舒坦,我一个晚辈,也不好劳动她。索性族老们都在,交代给诸位,也是一样的。”
然后,贾敬就当着众族老的面,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贾珍。又说了他在位期间,为家族添了几许祭田,这些出产如何分配使用等,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最后,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让贾珍发誓,好好整顿族学,为贾氏一族谋福。
这就是要替贾珍树立威信了。
贾珍毕竟年轻,辈分又低,族中难免有那些倚老卖老的,不服他的管束。若是没有贾敬发话,贾珍只怕想干点儿什么都束手束脚。
可是如今,贾敬留下遗愿,让他整顿族学,凭他怎么折腾,那都是在尽孝道。纵然是他有些考虑不周的,过激进了些,族人们也不能太过苛责。
而只要贾珍把族学给整顿好了,他的威望也就树立起来了,往后任凭是谁,也不能再说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了。
这些弯弯绕绕,在场的族老们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林如海和贾珍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见父亲临死都在他为他打算,贾珍更是悲从中来,双膝跪地,郑重地磕头应下了:“儿虽不敏,敢不尽力?”
然后,他又朝众族老拱了拱手:“还望诸位长辈助我,与我共兴贾氏一族!”
这种时候,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唱反调,几位族老纷纷应承了。
眼见一切都交代完毕,贾敬心神一松,眼前便迷糊了,直至彻底被黑暗淹没。
“老爷,老爷?”贾珍喊了两声,不见回应,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了探贾敬的鼻息。然后,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爹——”
一旁的族老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最先说话的那个见贾珍哭的不能自已,只得站出来主持大局:“快,快打水,给族长擦洗身子。珍儿媳妇儿,族长的寿衣呢,快拿出来,我们搭把手给换上。”
那边闵氏出去叫人抬早烧好的热水,就带着下人们收拾灵堂。
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停当的,待那边贾敬换好了寿衣,闵氏这边也收拾出来了。众人把贾敬抬到了灵堂上,贾珍也换了孝子的衣服,跪在灵前哭灵。
这个时候,本该是贾赦与贾政这两个近支的族兄帮忙招呼得到消息前来的族人。但贾赦已经上了战场,贾政又不来,几个族老只得帮忙支应着。
等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过一轮之后,贾母才在贾政夫妇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贾珍看见他们,面色微微一变,但顾忌着这是在父亲的灵堂上,他强自忍下了怒意,装作没有看见,等到执事的通报之后,他便往火盆里添了三张纸钱。
但贾珍可以装没看见,闵氏却不能不招呼他们。
史氏也挺不客气,劈头盖脸的就问:“该准备的可是都准备好了?”
这话一出口,灵堂上就是一静,便是一向性子软弱的吴氏也禁不住心生怒意。
——早早的请你你不来,这会儿半道上来了,却又一副要当家做主的样子,分明是不把吴氏与闵氏这两个宗妇放在眼里。
闵氏见婆婆气得脸色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自己上前,淡淡地行了个万福礼,面色哀戚地说:“老太太可算是来了,我家太太原本觉得我们年轻,不经事,想要请教老太太的。可是我们大爷去了西府,政二叔却说老太太病了,这叫我们如何还敢打扰?只得请教了诸位族老,勉强不出差错罢了。”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的,把史氏能插手的由头全都堵了回去。史氏噎了一下,心头不免不快,觉得闵氏不识好歹。
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荣国公夫人,城府还是有的,眼珠子一转,便拿帕子捂了脸,唉声叹气地说:“敬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谁能想到呢?”
闵氏陪着她周旋了一阵,她见自己占不了上风,便推说年纪大了,吃不消,让王氏扶着她,到偏厅去休息了。
因着贾敬是一族之长,又是带领全族重新崛起的人物,族人们都十分感念,给他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这才停灵在铁槛寺,只等贾珍袭爵的旨意下来,便扶灵回乡。
众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族老们才知道,贾珍那日从荣国府回来,为何会怒气冲冲。
原来,那日他到了荣国府之后,就有下人把他请进了贾政的书房。但他等了有盏茶时分,却没有等来一个主子。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个丫鬟给他送了一杯茶,根本就没人理他。
他心里存着时,焦躁的很,哪里有心思喝茶。久等无人至,他就忍不住在屋里度来度去。
等他想要喝茶压一压火气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洒了半杯在衣摆上。
这下,他就更恼了,“噔”的一声把茶碗磕在了桌子上。
或许就是这一声,终于引来了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茶碗,却不知她那些小动作,在跟着荣先生学了这么多年的贾珍眼里,简直无所遁形。
一瞬间,贾珍的职业本能就附身了,他耐着性子和那个丫鬟东拉西扯了一阵,直到那丫鬟开始若有若无地勾引他,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给他下套呢!
第169章 林如海(四十八)
“那杯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