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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霸王这声发问,原各自陷入思量的帐中众人纷纷抬眼,或期待、或探究地的目光,一时间全投向了公认才智过人的吕将军。
问问问,成天逮问老子问个劳什子劲儿!
吕布一边腹诽,一边匆忙将没来得及嚼好的肉粒咽下,虎眸微眯,神容冷肃道:“当准。”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若是真让他拍板,哪会只按着那便宜老哥所要的最低人数给?定要多拨给一两万人。
眼下这楚军局势一派大好,除非憨子忽连出昏招,就这绝对优势,那是想败也难。
吕布百无聊赖地想着,连解释都懒费去琢磨词儿。
孰料他原以为只是随口抽问的项羽,下一刻便轻轻颔首,当真按他所想的开了口。
不仅调拨了整整四万精兵,还正式下达军令,让韩信加强整训那五万魏俘,等增援的精兵一到,至多再允原地修整半月,就必须开拔,尽快拿下殷都朝歌,打通甬道。
项羽既已真正将韩信那一身本事纳入眼中,即刻调整战略。
既然侧翼有这么一支意想之外的强军助阵,一下即奠定了北地战场的初步优势,那灵璧主军自也当开拔呼应,迅速扩大战果。
在与幕僚商议一番,又问过爱将后,项羽正式决定,于半个月后挥师北上,分兵三路进军齐、殷、河南三国,以早日一统北方。
一大清早就又被召入帐中,还昏昏欲睡着的吕布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瞪大眼睛,愣愣看着憨王似打盹儿的猛虎一朝清醒、忽神采奕奕、果断连下命令的英姿……简直怀疑对方要么是吃错药了、要么是回光返照了。
这般英明神武,当机立断,深有老子当年杀伐决断的风范,又哪儿是自个儿所熟悉的那西楚憨王!
震惊归震惊,吕布早在这灵璧呆腻了,眼下能有机会活动活动这身筋骨,自是求之不得。
况且这楚国越早一统中原,就越早能腾出手来攻打巴蜀,正叫他求之不得。
至于那自请北去的陈狐狸一直杳无音信,届时战事一起,难免牵累这点,也不算难——派人前去通知,将其秘密接回便是。
于是当憨王那话音刚落,他便立马兴奋响应:“布不才,愿领西路军势,与韩信合师破殷!”
许久未与韩信那便宜老哥说话,吕布虽见事态进展顺遂,仍觉心里有些发虚。
毕竟按韩信先前的规划,可得整整等上四年功夫。
现才半年不到,怎就处处高唱凯歌,一副楚将一统天下的好局势了?
吕布唯恐有甚么疏漏之处,还得尽早与韩信好生商议一番,才可安心。
项羽蹙了蹙眉,却未立即答应。
韩信以近二十万楚军破那区区殷国,按理说该是轻而易举,何须锦上添花,再多派奉先这骁将去?
只不过……
项羽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满怀期待的爱将,拒绝的话,就变得有几分难以出口了。
仔细想来,中路由他亲领,东路由龙且领着,钟离眛则镇守后方,各军皆有能将坐镇,应出不了岔子。
罢了。
便由奉先去会他那韩兄吧。
项羽经过一番思量,到底掩下了心中莫名而起的淡淡不快,决定遂了爱将之愿。
结果他刚一颔首应允,吕布便毫不掩饰地欢呼一声,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模样。
项羽见状,面色不由又沉几分,胸口发闷。
楚营上下皆是渴战已久,见终于将离开灵璧驻地,无不振奋。
唯独范增心有隐忧。
人多时他未做声,只默默斟酌着说辞,待帐中人皆散去,他仍留在座上不走,才引起了项羽的注意。
范增拱手一礼,肃容道:“虽知大王主意已定,臣下尚有数言,还请大王费神稍听。”
项羽待这发须雪白、却为他殚精竭虑的谋主向来客气,闻言颔首:“亚父请讲。”
范增欲言又止,深觉为难。
他深知此言一出,或是福祸难料,然他为楚军呕心沥血数载,眼看已是胜券在握,实在不敢对此偌大隐患熟视无睹。
范增思来想去,还是深吸口气,将那徘徊不去的顾虑徐徐道出:“大王起初决定重用韩信为将,可是因奉先之言?”
项羽毫不犹豫地颔首:“然也。”
范增又问:“韩信仅凭关中与那杂凑军,不过用了半月功夫,即以雷霆之势平定齐地。足见其勇谋兼具,如雾豹出山,风鹏腾空。”
项羽面无表情,静静听着。
范增踌躇片刻,继续道:“现他已得魏俘数万,一道编入军中,兵数便有十五六万之多,纵非大王四十万楚军之敌,却也决计不容小觑。”
项羽目如止水,淡淡看向范增,心念微动。
范增一咬牙,将最担心的那处,缓缓道出:“奉先侍大王之忠心,天地可鉴,自是毋庸置疑。然奉先甚是看重这异姓兄长,待其掏心掏肺,亦是毫无保留。”
一直沉默的项羽,忽福至心灵,一语道破范增绕来绕去的真正想法:“亚父所忧,可是那韩信不住索兵,或是生了与诸侯勾结的野心,他日或将反制楚军粮道,免不得还将利用奉先行事?”
范增不料项羽忽看得这般通透,无需他进一步点明,登时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苦笑着承认了,索性一鼓作气道:“大王英明。依臣下之见,不仅不宜增兵,在此非常时机,还应削其部从,或派亲信佐之,以防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