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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泽听到谢灵均为他辩护,不惜顶撞季烟然,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面上的花纹也缓缓消减,重新爬回了缚魔锁之中。
刘少卿跪伏在地,心中不住地暗笑。他笑沈正泽露出马脚,被诸位长老怀疑质问,而自己得以脱困;又笑谢灵均不会审时度势,也不会装样子伏低做小,反而顶撞季烟然,火上浇油。
想着想着,他心中好一阵酸涩。
如果大师兄还在,他又怎么会被这样欺负?大师兄虽然常常教训他,可那也是为他好,他现在终于想通这一点。而且,大师兄会保护他,就像谢灵均庇护沈正泽一般。
谢灵均……
刘少卿心中不住地默念这个名字,怎么偏偏是谢灵均,怎么偏偏生得这般相像。念到最后,他止不住对沈正泽的嫉妒与仇恨,也开始止不住想要让谢灵均多看他一眼。
又是好一阵静默。
又是谢灵均打破沉默:“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带沈正泽离去了。明日我们自会前往青阳阁,让师尊领我们去灵音寺,恳请高僧为沈正泽洗魂。”说罢,牵起沈正泽的手,就要离开。
“且慢。”贺知舟喝道。他直接一拍佩剑,长剑出鞘,转瞬停在门前,拦住两人的去路。
贺知舟是无我境的大能,谢灵均与沈正泽同他差了两个境界,怎么能够匹敌,只好停了下来。
贺知舟缓缓道:“你们哪都别去,就在这里等着。阁主一旦招待完北冥派的掌门,自然会过来与我们会合。届时,他愿意相信你们,我们也没有任何怨言,绝对跟着相信你们。可现在,我们四个长老面前,还容不得你放肆。”
谢灵均与沈正泽都没有继续动作,没有前行,也没有转身后退,只是注视着面前的那一把长剑。
刘少卿就此跪了半天一夜。
江歇在第二日中午才赶到医馆,也不知他同北冥派的掌门聊了什么,要耗费这许久的时光,而对青阳阁发生的大事放在一旁。
江歇一进门,先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跪倒在地的刘少卿。
他皱眉问道:“他跪了多久?谁让他跪的?”
贺知舟这才收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他自己要跪的。”却不说跪了多久,也不说刘少卿迫于郑思难的威严。
江歇本就因为谢灵均护着刘少卿,看刘少卿不顺眼有段时日了,这才更加不悦,语气漠然道:“青阳阁弟子,不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师长,不是深深自省,何用跪地求人?”
刘少卿闻言,心中一动,忽地哭了出来。
他此前哭,或多或少有些作态,讨人可怜,让自己少被责难些。可这次哭,竟然发自真心。
大师兄昏睡离去,他因着想要救助大师兄,而救助大师兄,又免不得要发愤图强,勤学上进。于是多多少少有些醒悟,明白大师兄平日里为何要训诫他自尊自强了。
他素来好吃懒做,狐假虎威,没有追求,如若不是一直被看轻、被欺辱,也不至于自卑过度,仗势欺人。
眼下他倒是阴差阳错,终于有了追求,那一贯空白的剑道也多了些东西,被灌注了倾慕、醒悟、奋进、自尊,以及再无顾忌的杀意。
刘少卿听到江歇的训责,将往日大师兄教训他的话联系起来,终于明白什么叫一脉相承,这才会真心实意地落泪。
他诚心哭了出来,发现真实的眼泪倒不愿叫人看见,于是赶紧抬手抹去泪珠。
刘少卿磕了个响头,而后撑着地面,徐徐站了起来,望着江歇的眼睛,严正道:“多谢阁主点拨,弟子刘少卿谨记在心。”
江歇却连再看刘少卿一眼的兴趣都无,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承了刘少卿的感谢。他更加在意自己两位弟子的安危,于是问季烟然:“沈正泽状况如何?”
季烟然和李别来得晚,对于沈正泽的情况,知道的不如贺知舟多。她便给贺知舟使了个眼色。
贺知舟见此,回道:“沈正泽心魔入魂,百年内就会全然发作,恐回天乏力……”
他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江歇的发话,视江歇的态度而定。他现在对沈正泽观感复杂,非一言能尽,索性将审判的任务交由给江歇,免得自己费心。
江歇闻言,脸色忽变得十分哀戚,随后点了点头,说:“我晓得了。对于心魔一事,我总归还有点对付的经验……我会找时间带他去灵音寺洗魂。”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明白过来,江歇即便到了这个时刻,也还想保住沈正泽。
众所周知,心魔入体尚可经由得道高僧洗魂,祓除灾厄、妄念;可心魔一旦入魂,那便是惠善大师也无能为力。
江歇当然知道这些,而他既然知道,却依旧想要去灵音寺尝试,看来是真的将沈正泽这个弟子放在心上了。
季烟然却出声:“阁主,初阳峰的那个洞天福地有古怪……”
江歇打断道:“我明白,里面应当有魔物,我会尽快同姜政去查清楚。”
季烟然终于将最后一丝也收起,沉声道:“沈正泽说,里面的魔物是蚀心魔蛊。”
江歇依旧说了句“我晓得”,就没有更多的话了。
季烟然见江歇这个态度,心中不免有些泄气,最后说了句:“洞府内外的阵法繁复精妙,与青阳阁的护山阵法相连……可沈正泽却能解开阵法,进入洞府之中。我问他如何得知破解之法,他又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