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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肃清心中郁结,不知此事要不要告知楚廷,倘若楚廷早已知道这些讯息,只?是未公之于?众,他贸然告发先生身份,会不会得罪先生?
    倘若楚廷并不知晓,他告知后,楚廷会不会再次动荡?
    即使他要告发,眼下先生一手?遮天,他还能找谁告发呢?
    刘肃清又惊又怕,只?觉得腿肚子都?要转筋,他似乎窥见?了深渊的狭小一隅,但这深渊太过可怕,他一不小心,就会和司徒玟一样,葬身黑暗。
    *
    离了牢房,没了在眼前扭曲抽搐的人,常歌心里终于?踏实过来。
    狱卒带他在大狱里坐了会儿,他一口气?闷了三四碗水,心神才回过来。定了定之后,狱卒还打算送他回东厢,常歌摆摆手?,自己?走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东厢房里静得厉害,只?有更漏声声慢响。
    他一推门,隔着纱帘看到?祝政坐在侧塌上,手?中握了卷书,他身边点了盏烛火,火苗被夜风扰得燎燎烁动。
    只?是看到?此景,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
    再小的时候,他生活在北境狼胥骑大营里,每天晚上,帐里都?会点上暖暖的油枝灯,娘亲研磨,父帅写字,他就在一旁玩墨,弄得满手?都?黑乎乎的。北境的旷野很冷,可他却觉得帐里却很暖和。
    后来娘亲的家乡西灵起了叛军,常川怕常歌受到?波及,将他送回长安,自那时起,他便独自一人生活在定安公大宅里。
    那宅子大得厉害,里头住着的人却又少得可怜,分明在中原之地,却比北境的营帐都?要寒冷。父帅回来的少,他时常是一个人住,每次下学?回公府的时候,屋子里黑黢黢冷冰冰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常歌总觉得,屋子里有个人,留盏灯,才像是互相?牵挂着,生活在一起。
    常歌脚步很轻,走近了才发现?,祝政的确是睡着了。
    祝政背靠着窗户坐着,一手?支着额角,眼皮轻阖。
    夜风转静,他已换上常服,发丝半挽半垂,柔坠而下,烛光将他的身姿染了层暖色。
    常歌忽然玩心大起,见?着旁边还有些未干的笔墨,抓了支笔,轻轻蹲在祝政身前,打算拿毛笔给他画个大花脸。
    是添个八字胡好?还是画朵小花好?
    他想起来自己?左眼底下现?在有个小红痕,先生老记挂着这个,每次提起都?万分愧疚,不如他也给点个对称的纹样,免得他老把这件事搁在心里。
    常歌提笔,他端详着祝政的脸,忽然又舍不得下笔了。
    先生长得真是太巧了,哪里多一笔都?不对。
    思来索去,他打算给祝政点个泪痣。他总是愁多怨多,泪痣倒还算合适。
    常歌的笔尖刚刚凑近,却停住了,祝政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正沉沉望着他。
    他眼眸漆黑,眸色有如湖水一般,只?对视一眼,好像什么情绪都?搁在里面转。
    祝政唇角漾起浅笑,面容沉静又温柔:“小将军,要给我画什么。”
    常歌身子一僵,嘴硬道:“谁说我要画你了。”
    祝政笑着,轻轻把脸凑了过来,在几乎无隙的距离低声说:“请。”
    祝政闭上了眼睛。
    *
    第38章 迎亲 祝政领文臣,常歌领武将,二人并列而立。[二更]
    常歌提着笔, 仰着脸望着他,心中不禁紧张。
    他离得好近,温和?的气息抚着常歌的脸颊,近距离端详, 他的秀美更是凸显得淋漓尽致。
    见他迟迟不下笔, 祝政催促:“舍不得?”
    “谁说舍不得。”
    常歌立即反驳, 可?他提着的分明?是一轻巧的小狼毫,笔尖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也没落在祝政脸上。
    而此刻祝政蓦然朝前, 直接迎上常歌的笔锋,常歌慌忙将手一收,但笔峰已在祝政侧颊上留下一道墨痕。
    祝政立即睁开了眼, 见常歌一手捏着自己提笔的腕子,满眼慌张地看向他,连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像极了受惊炸毛、瞳孔放大的小动物。
    他故作吃惊:“小将军真的下手了。”
    常歌将眉一拧, 反驳道:“明?明?是先生自己迎上来的!”
    祝政泰然自若:“我闭着眼睛,哪里看得到。分明?是小将军出手画的。”
    常歌没想到他一堂堂君子,居然睁眼说瞎话?,被气得一时支吾, 提着笔的手抖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憋出句“你……你耍赖皮!”
    祝政险些?被他逗笑,他竭力绷住,装作不解的样子:“屋内只有你我,我被画了一道, 且笔在你的手上,这不叫耍赖皮, 这叫证、据、确、凿。”
    还能这般狡辩?!
    常歌惊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
    “那将军就?别怪我反击了。”
    正说着,祝政一把抓住他握笔的手,两人位置一转,常歌反被他圈在侧塌之上。
    常歌赶忙说:“我有正事要说!”
    祝政将他的手腕向后,卡在梨花靠背之上,另一只手却绕过他的脊背,温着他的后颈,沿着柔韧的脊骨向下,语气沉缓:“你说。”
    “司徒玟中了淬花毒。”
    祝政的右手忽然一顿。
    “……已有月余。”
    祝政方才的戏谑荡然无存,他松了常歌,坐正身子,垂眸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