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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太太一家一早到了,姨太太和表小姐现在后院里陪着太太说话,老爷有个要紧的应酬却不在府里,钱老爷和两位表少爷在前面花厅里吃茶呢。』
何子谦心里一转,就明白了一二。父亲一向嫌姨母一家粗俗,定是寻借口躲出去了,可这样晾着姨丈和两位表兄,却也不成话。
刚转过游廊,那边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玳瑁就迎了过来。谢宝树张敬生她自是熟悉的,秦思明却不曾见过。但见金冠玉带,仿似比谢家大爷还要身份贵重,想来必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弟,却也不敢放肆,蹲身一福,恭敬的道:
『太太让少爷先过去呢,说是有事qíng要吩咐爷』
何子谦点点头,回头叮嘱张敬生先引着谢宝树秦思明去自己院子里坐着吃茶。自己转身去了上房。
何子谦刚迈进屋,就瞧见上首母亲旁边坐着的姨母,忙上前躬身行礼。钱刘氏忙道:
『这一年多没见,哥儿却越发的出息了,瞧着比那时也长高壮实了些』
刘氏含着笑意瞥了儿子一眼,伸手拉住了钱月娇的手道:
『子谦,这是你月娇妹妹,想必你早见过的,如今可还记得』
自打何子谦进了屋,钱月娇的脸上就觉得一阵阵**,知道女孩家如今大了,却不能像过去一样直眉瞪眼的打量,可心里却也抓挠的难受。听了刘氏的话,心里一阵激动,羞答答的抬头扫了何子谦一眼,迅速垂下头去,敛衽一福,有几分扭捏的喊了声表哥。
何子谦却完全没领会钱月娇的女儿心思,只是笑着还了礼。便扭头去和一边的谢桥说话儿去了。钱月娇羞答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才发现,何子谦早就和那个谢桥径自说的热络,心里不禁一堵。
玉兰玉梅两人互瞧一眼,遂一左一右拉着钱月娇说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上面的钱刘氏一瞧,心里却是又凉了几分。
刘氏却扫了儿子一眼道:
『子谦,你父亲今日有事qíng耽搁在外,这午宴你就陪着你姨丈和两位表兄好好吃上几盅酒才是道理』
子谦笑道:
『这本是应当的,两位表兄却也是经年少见了,只是今儿原没想到姨丈和两位表兄到了,却约着东府里的宝树、敬生、还有安平王府的秦二爷来了咱们府中,想着吃过饭去咱们园子里玩会子的』
刘氏一听王府的二少爷今儿来了,心里不禁一喜。暗自掂量了掂量道:
『倒是凑巧了,莫如就把午宴摆在咱们园子东面那个水榭里,哪里地方敞亮,摆上两桌子倒也不显得挤。我和你姨母共几个妹妹一桌,你们男人家坐一桌,咱们赏着花看着景,吃着酒,倒也自在』
何子谦一怔,扫了妹妹们一眼。刘氏笑道:
『早先说在东边府里的时候,桥丫头和你们几个就一起玩耍过的,自是相熟。这边你两个妹妹和月娇如今也还小,倒也不必特意拘礼。咱们家虽说是肉文屋,却也不是那等迂腐之家』
说着扭脸拉着钱刘氏的手道:
『妹妹常年在你们永平城里呆着,却少见咱们京城里的人,只说子谦好。却真真没瞧过更好的,今儿妹妹却长长见识吧。不说我们二姑奶奶家的敬生,和东府里桥丫头的大哥,还有那安平王府的二公子,却是更少见的了』
钱刘氏只点头诺诺的应着,却也没明白是怎么会事。
说话间,刘氏就让王婆子带着妥帖的人去园子里赶着紧的收拾去了。何子谦却拉着谢桥去了那边低声道:
『你那日里要的东西如今都得了』
说着笑了两声:
『不过你要小心,他们几个憋着要审你,那些个东西的用处呢,他们可是猜了半天的』
玉梅伸了耳朵过来,却没听明白两人说的什么官司。遂索xing大大方方的走过来道:
『偏你们两个到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又商量什么呢,就早和我们说了,不然定不依的』
玉兰也几步移过来,扶着玉梅的肩头歪着脑袋瞅着他二人笑。
何子谦却神秘秘的道: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冲谢桥眨眨眼。
刘氏目光微闪,开口道:
『子谦,你月娇妹妹我留在了咱们府里,和你其他三个妹妹们一起读书玩耍,安置在你岁寒居东面的翠竹院里。你月娇妹妹刚来,又是头一次进京,平日里你要多照管着些,莫要冷淡了才是』
说着扭脸对钱月娇笑道:
『当你自己家里就好,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去询你表哥,你们两个离得近,倒也近便』
钱月娇眼睛一亮,目光得意的瞟过一边的谢桥,蹲身一福甜甜的道:
『月桥谢姨母体恤垂爱,少不得要麻烦表哥和姐妹们的。』
一边的巧兰偷偷去瞧谢桥,却见自家姑娘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然笑眯眯的和玉梅小姐拉着手说笑呢,遂暗暗松了口气。
何府园子东面,依着荷花池子,盖了一座不小的水榭。依着水榭的栏杆,便可见不远处开的一片灿烂的牡丹圃。间或池中睡莲虽未到花季,却也舒展开一片片圆圆的荷叶躺在池中,一色翠绿,倒也别有韵致。
秦思明一踏进水榭,就不觉笑道:
『宝树,都说你我两家的园子好,如今瞧来,子谦家这园子也是别有幽处啊』
他们几个到得早,水榭中的婆子丫头们还在进出忙碌收拾着。四个人索xing坐在边上的围栏上,去赏那边的一圃牡丹。
秦思明四下打量半响笑道:
『子谦,你家这水榭的名儿倒是奇怪,庭香水榭,却有何出处不成』
话刚落,那边刘氏和钱老爷却到了,遂搁下话头,过去见礼。
刘氏瞧着秦思远,心里怎么瞧怎么如意,再看看那边的玉兰,觉得两人简直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钱老爷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又听说那边玉带金冠的是王府的少爷,不免分外紧张,连话都不说不利落起来。只要子谦一劝酒就喝,本就一路奔波没得歇息,肚子里又没食,不一会儿功夫就醉了。
钱刘氏那边一瞧急的不行,心里不禁暗暗埋怨。刘氏忙吩咐唤来两个小厮扶着妹夫去前面的客居里休息便了。
却说那钱昌武却是个有成算的,只是笑着吃酒,并不多话。那钱昌文却不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一会儿还引用一句典故古诗,偏偏他说的都极谬误的,子谦素来知道这位表兄有点不着四六,可是关着母亲的面子,却也不好说什么。
谢宝树、张敬生、秦思明却是客,只在心里暗笑,面子上却也不露声色。越发令钱昌文仿佛寻到了知音一般。更是搜肠刮肚的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起来。
刘氏和钱刘氏读的书都不多,却也不知道钱昌文闹了大笑话。谢桥自是也不会轻易开口,只玉兰玉梅觉得脸面上不好看,可是女孩家也不能上去阻止,却十分尴尬。
一时饭毕,刘氏分外识趣的拉着妹妹去了自己屋子里,姐妹们一起说些体己话。这边却留下了一众小辈们在一起玩耍。
钱昌文今儿没人给他难堪,由着xing子吃酒卖弄。至散时,已是醉倒在了桌子上。昌武忙借着搀扶大哥回客居之便,也退了下去。
昌武扶着昌文走到园子里的月dòng门哪里,回头瞧了一眼,不禁暗暗摇头,自己兄妹和这些人在一起,哪里是一个路上的,说不得让这些人更瞧不起罢了。
子谦见人都走了,倒不禁松了口气。自己这位表兄真真消受不起。命丫头婆子们重新掂量些慡口新鲜的小食来,摆在两侧的几案上。几个人边吃茶边赏花。
谢桥斜斜靠坐在水边上的鹅颈椅上,低头去瞧那水里的锦鲤。巧兰寻了鱼食来,谢桥扔了些到水中,瞬间,水中的锦鲤都蜂拥聚集在一起,争抢着去吃那鱼食,摇头摆尾甚是好看。时不时碰到那些水中的荷叶,不停微微抖动。间或一两滴水珠跳上叶面,如珍珠般来回滑动几遭,重又落回水中,不留丝毫踪迹。
秦思明与别人不相熟,寻过来坐在谢桥一侧,打量她半响笑道:
『你在这府里倒自在,听祖母说,前几日请你们家老太太听戏,还念叨你呢,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家去』
谢桥抬起头来,灿然一笑道:
『怎么也要过了外祖父的寿辰之日,才得回去那边的』
说着歪头打量他几眼道:
『瞧着你最近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难不成有了什么奇遇?』
秦思明嘴角一弯笑了起来,挑挑眉道:
『怎么,这你也瞧的出来,越发的厉害了。我前些日子伴着祖父去郊外的普济寺里住了些时日。见天的听那暮鼓晨钟,倒仿佛可以忘却一切凡尘俗世一般,想来是得了佛祖的眷顾』
谢桥哧一声笑了:
『难道你还想要出家不成』
秦思明认真想了想道:
『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我自认是个大俗人,却是做不到的,所以也不过白说说罢了』
谢桥点点头道:
『要我说,莫如在一边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保持一份平常心,说不得比出家更自在呢』
秦思明听了这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是啊!自己何尝有过平常心,若是万事皆以平常心来对待,却真真少了多少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南楼画角的重生文很好看,喜欢的可以去瞧瞧:
《重回青葱岁月》
无知无觉暗生迷思
其实谢桥也不过偶有所感说出这番话来,却不想此时此刻却正中秦思明的心。谢桥说完便侧身去望那远处的景致。昨夜下了一场细雨,今日里却是碧空如洗,趁着一汪潋滟的水光和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却真真美丽的有些不真实。
秦思明回过神来,瞧见谢桥一副深思迷离的qíng状,不禁勾起一个调皮笑意。手臂搭在鹅颈椅上面的围栏上,身子前倾凑近她低声道:
『依我看来,桥妹妹却是个最通透的,若说桥妹妹有什么奇遇,我今儿倒是信了个十成十的』
谢桥方回头,没想到他离得自己如此之近,却是吓了一跳,抬首正对上秦思明的深黑的眸子,瞬间仿似跌入进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潭,明灭盈动间又澄澈非常。不禁僵住,竟是一动也动不了,仿似中了什么迷咒一般。
秦思明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不是那种身体上的片刻欢愉亲近,而是那种从心底涌现出的感觉。感觉眼前的人,这一刻如此贴近自己的心,近的几乎没有距离,这种感受新奇却不讨厌,甚至令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只是一时也弄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感觉从哪里生出来的。
两人默默对视,半响无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