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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得了吩咐,忙扭身匆匆去了。刘氏叹口气靠坐在chuáng上,直觉脑袋里嗡嗡的作响。
却说王婆子抄了近路,先一步上前面叮嘱了底下的管事婆子们。
管事婆子们有一半是何府里的老人,却是清楚姑奶奶的手段,非刘氏宽泛糊涂之辈。乃是个明白清楚,严刑峻法一点容不得错的厉害人。
故此都提了一百二十的小心,左右应付过这两日也不是很难的。却还有一半是后来刘氏提拔上来的新人,未曾领教过姑奶奶的手段。掂量着如今何府里哪里容得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做主,不过临时请回来应应景,是个客qíng罢了,必不敢如何得罪人的。
虽听旁的人说二姑太太是个厉害的,却也没放在心上,还憋着劲儿安心使坏呢,并没把王婆子的警告入了耳去。
何氏带着人一进了回事的院子。就瞧见边上候着的王婆子,不禁暗自哼了一声,面上却笑道:
『王妈妈倒是腿脚快,这么会子功夫,就赶到我前面去了』
王婆子脸色一僵,忙讨好的笑了两声道:
『我们贫婆子一样的人,实力慌张的乱跑,哪里比的上姑奶奶从容有章法』
何氏哧一声笑道:
『你倒是个嘴巧机灵的,怨不得你们家太太特特的派了你过来』
说完也不等王婆子再回话,仰脸向正中间的堂屋走了进去。
身后的婆子忙着铺上软垫,何氏斜斜靠坐在迎枕上,转头对跟进来的王婆子道:
『即是要我掌理两天,你们以前的规矩我不大清楚,这两日虽短,却还要依着我的规矩来。你去把那些管事的婆子都给我叫进来,咱们先礼后宾,有话先说清楚明白要紧』
王婆子心里一凛,忙弯腰下去了。何氏吃了两口茶,对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道:
『青螺,你去园子里把桥丫头给我唤了来,这几日不见,倒是让我想的慌』
边上何氏的心腹婆子忙道:
『太太,这里乱糟糟的却仔细冲撞了桥姑娘』
何氏眼神一黯道:
『你那里知道我的心,我姐姐走的这样早,遗下桥丫头无人教授照管。纵老太太疼宠,桥丫头聪明,有些个世俗上的事qíng,却是要亲娘手把手的教才得明白的。就如这管家理事,如今桥丫头眼瞅着也大了,势必要知道些里面的真章才是,以免将来出了门子,让拿起子没王法的奴才们欺负了去。少不得我这个姨母趁了空点拨点拨,也是应当的』
奶妈忙道:
『太太想的周到,虽说见的桥姑娘日子短,却瞧见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个顶个都是规矩大的,想来姑娘是个要qiáng的,必然不会糊涂了去』
何氏倒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正是呢,小时候还罢了,如今这xing子却越发随了大姐,我瞧着心里也喜欢的不行』
那婆子瞧了眼外头,低声道:
『太太纵是偏疼外甥女,这边的外甥女可不止桥姑娘一个呀』
何氏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叹口气道:
『你也辛苦一趟。把玉兰和玉梅一起唤过来吧,一起说说话也热闹』
那婆子应了。转身忙忙的去了。不大会儿功夫。谢桥和玉兰玉梅一先一后进了院子。齐齐给何氏见过礼,何氏笑着摆摆手。
玉兰玉梅坐在侧面的椅子上,何氏却拉着谢桥的手依坐在自己身边。仔细打量她半响笑道:
『瞧着脸色倒是比那日还更好些了,昨个你敬生表哥回去,嘀咕了半宿,说你把那好琴换给了子谦,他眼馋的不行呢。我就训他说,你和子谦原是正经的哥哥,却要去谋妹妹得的好东西,也不知道臊不臊,该着你们当哥哥给妹妹淘换好物事才是的』
一句话说的玉兰玉梅都掩着嘴的笑,玉梅却道:
『却是姑妈冤枉敬生表哥了,桥妹妹原是嫌弃祖父赐下的琴太旧,换了哥哥那把新的,却不知道这琴原是越旧的越好』
何氏听了,扑哧一声笑了,伸手点点谢桥的额头道:
『瞧着聪明相,心里却是个糊涂不会算计的......』
娘几个正说笑,外面呼啦啦鱼贯进来二三十个婆子,站在院子里的大太阳下面。当头十个有脸面的进来行礼听吩咐。
何氏放开谢桥的手,让她仍旧坐在自己身边,却抬眼去打量这些个婆子几眼,开口道:
『明儿就是老太爷的寿辰,外面来贺寿的人多,内府里的内眷们也不会少,间或请了戏班子来凑热闹,却是人多眼杂的。因此这规矩必要给我更严起来,平日里你们如何松散自在,我不管,若是明日里出了纰漏,不管是谁,必要严办的。我可比不得你们太太是个菩萨的心肠,若是那想试试我手段的,尽管怠慢了去。琥珀,先下把我的规矩挨个的告诉他们知道,知道了规矩,若是再有犯错的,加倍的罚』
谢桥目光一闪就明白了几分,这是姨母趁着机会,让她学着如何掌家理事呢,果真姨母是个好手。只这事qíng样样做到了明处,先讲好了,以后再赏罚,也没人能说的出话去的。要说这何府若是有个像姨母这样清明的主子,想来也不至于如此糟乱了。
玉兰还罢了,左右平日里就是读书、写字、做针线,虽说跟着母亲粗略的学过看帐,但也不是太清楚。玉兰有些中庸,是个凡事不理会。车到山前必有路的xing子。兼生在何府这样的望族,又是嫡女,哪里受过丝毫的委屈,又有亲娘事事都筹划在前。温室里长大,面上瞧着大方,内里却是个最天真的xing子。
相比之下,玉梅却还更知道世态炎凉,因此心里也有些城府。这时候见姨母管家的手段,却不知比嫡母高明了多少去,遂不念不语,暗暗记在心里。
那琥珀平日里惯常跟着太太管家,早就熟络了,一步站在前面,挨个的把那规矩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
『几时点卯,几时报数,几时jiāo钥匙,做好了怎么赏,做差了如何罚......』
等等扬扬洒洒竟是说了足足两刻钟才完。
底下的几个婆子低着头互相看了看,暗暗咂舌。却也畏惧姑奶奶的威势,不敢念声。等琥珀说完了,何氏才道:
『都听明白了,若是有不明白的,现在来问并不晚,若是到了明日,再不明白错了去,可是要照章惩戒,绝不容qíng的』
后面一个婆子上前一步道:
『回姑太太,刚才琥珀姑娘说,我们一早领出去的东西,无论大小都一一登记在册,若是摔了或少了一个,都要照价赔偿。那些个东西若是主子奶奶姑娘们一不小心摔破打碎了一两个,也是有的。难不成也让我们来赔,却是要卖了我们身家老小都是赔不起的了』
她一句话,边上几个婆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却也是小声的附和。何氏冷哼一声,瞧了她两眼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吴安富家的。我记得你们两口子以前是郊外庄子上老人,如今却混出几分体面来了,怎么,倒是把何府里以前的规矩都忘个jīng光了。何时主子们摔打了物件,让你们当奴才的赔过,你这话倒是十分的刁了,主子们若摔了,自是不会让你们赔偿的』
那婆子脸色一松,何氏却又道:
『可话说回来,若不是主子们摔的,你们想着昧下来倒蹬出去换了私钱,谎报上来。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我查出来,你们可要仔细了,少不得要问你一个偷窃之罪,绑了送到衙门里去发落。若是你们打量可以做的天衣无fèng,那就试试。』
说到这里,何氏的眼神一厉,挨个扫过去。底下的婆子都qíng不自禁的低下头,退后一步,不敢再开口。
堂屋里一时鸦雀无声,何氏见镇住了她们,脸色略略缓和道:
『你们也不用怕,若是兢兢业业的办差,我自是也会赏的。再有,明日里糟乱,各府里的夫人小姐们来的也多,嫂子如今病卧在chuáng,少不得我要替她招呼,免得怠慢了贵客。若是有那不明白来回事qíng的,寻不到我,可直接先回了你们家两位姑娘,若事qíng不大,她们直接主了也是可的。』
玉兰玉梅两人同时一怔,底下的婆子们倒是暗暗乐了。纵然姑太太是个活阎王,底下这两个姑娘瞧着却好糊弄的很。说不得还是能有些大偷手的。
玉兰玉梅忙站起来推辞道:
『我们年纪还小,又没经过多少事儿,恐难当此大任』
何氏却笑道:
『什么年纪还小,我和你们大姑姑你们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管了几年的家了,早晚都要历练,只管大着胆子去做,左右不过是些小事,若有那大事,你们拿不准主意的,来回我也就是了』
玉梅却心里一亮,想着这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堵上添堵张氏有喜
何氏把明日面儿上的摆件茶盏等琐碎物件,都jiāo给了玉兰玉梅姐俩个。让她二人瞧着发出去收回来。事qíng虽小,却也不很简单。需知越是小物件上,越容易丢失流出去。尤其如今的何府,底下的奴才们个顶个的喜欢昧私钱。
何氏jiāo代清楚了,却也到了晌午时分。既要帮着理事,自然要在这里住下两天。那王婆子忙上前道:
『我们太太早就吩咐,赶着给姑太太把莹然居收拾了出来。那里清幽凉快,也得歇着』
何氏摆摆手道:
『这倒不用了,左右就这一两天,我在桥丫头哪里叨扰她两日也就是了,她院子里空屋子多,闲了,她也能给我说几个笑话解闷。那边离着东面搭的戏台也近便。听敬生说。他桥妹妹贯会琢磨新鲜吃食,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我也解解馋去。』
她一句话,满屋子里的婆子丫头们都笑了。
谢桥忙先命何妈妈回去收拾。自己却搀了何氏的手,沿着游廊缓缓的向回走。满院子的婆子们忙恭送着这位姑奶奶出了院子。
王婆子扭脸回来瞪了那吴安福家的一眼道:
『就你是个别样机灵的,我丑话说在前面,要脸面的这次就不要弄鬼,底下的那些事,咱们也不必生揭出来。大家也都清楚的很,要图个长远的,这次就安分些,若是想着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就仍按照你们的旧例来。』
底下的婆子们忙上前七嘴八舌的道:
『哪能呢,就是瞧着太太和王姐姐的脸面,这次也不能让姑太太寻了错处去的』
王婆子道:
『你们明白就好。』
回去却和刘氏一一回了,刘氏咬咬牙道:
『偏咱么家这位姑奶奶是个能人,逮着机会就要给我个样儿看。你明日别处先不要管,只去帮着点儿玉兰玉梅哪里。玉梅平日里我瞧着倒是个有心思的,玉兰却是个不知俗事的,莫要让底下的人欺了去』
王婆子点点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