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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殿下与叶……”郦道永的话音一顿,因为看见太子殿下瞬间变了脸色:“你们深夜到访,我才明白,为什么圣上会迁怒于我。”
那是春三月,庭院中桃花开了满树。仆人说有客来,却没报名字,郦道永出门一看,树下站着十六岁的太子,和十六岁的太子伴读。月光之中,满树繁花都失了颜色,一瞬间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
此时一切都过去了。
当年名满天下的才子成了重伤的囚犯。而会深夜悄悄拜访的太子,早已长成高贵而冷漠的东宫殿下,身边的人,也已经换了一个。
“赵弘博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就猜出他要干什么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怕我拒绝,只管自己谋划,死罪也不顾了。后来言君玉也来了,说是东宫伴读,我一看他的眼睛,就懂了。要知道还会把钟老将军牵扯起来,我当时就骂走他了。”
“你算计小言,就是为了救赵弘博?”
“倒也不算。他非要跟着我学送死之术,求仁得仁,我拦也拦不住。”郦道永自嘲地笑起来:“说到这个,其实言君玉当时也有这念头,还是我按下去的。”
萧景衍神色一冷。
“小言知道顾忌东宫的。”
“那你我到底是谁在操纵言君玉呢?”郦道永反问:“他天性如此,在东宫反而是压抑,不是吗?”
太子殿下并没有接他这话,只是站了起来。
“这事结束后,六年前欠你的,我还给你了。”
“要你还的不是我,是洛衡。言君玉传那句诗来我就知道了。他一直想像他祖父一样,为了天下社稷做点什么。他写‘躔孛’给我,就是让我以东宫为重。我一直觉得他心里还在为那件事而愧疚,但这次他大局也不顾了,什么也不要了,他只要我活着。那我想,我就为他活下来吧。”
决定要用言君玉来布局的,是洛衡。他用了一句诗,让言君玉不惜冒用令牌,也要赶出宫去,阻止他的“殉情”。也许是因为见到了言君玉,猜到他在东宫的身份,想起当年的事,所以后悔了。
太子许久没说话。
“小言要是知道这些,一定很伤心。”
他怀着少年的一腔热血,给人当了一颗棋子。
“殿下错了。言君玉并不傻,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骗入局中的吗?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有点像我以前在东宫见过的一个人’,他就心乱了。有人在他心里留下空隙,来给人钻。所以他也许会难过,但不会伤心。”
郦道永平静看着萧景衍。
“因为我们伤不了他的心。”
第97章 伤口淡定得让人手心发痒
萧景衍从囚室出来时,净卫中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等在外面,连重伤的庞景也不例外,这胖太监脸色苍白,肿得像浮尸,衣服裹得严实,看来在钟老将军那伤得不轻。朱雀跪在地上,金绣辉煌的朱红锦衣脊背上血肉模糊,手指扣着地砖,苍白而修长。
萧景衍停下来,扫了一眼他的背。
段长福连忙上来行礼,赔笑道:“殿下,朱雀这小奴才做事浮躁,奴婢已经教训过他了,求殿下饶他一命。”
这是因为萧景衍命朱雀对言君玉用了刑,在他们看来,这是对朱雀动了杀心了。段长福干儿子多,也像寻常人家父母一样,偏疼最小的那个。否则不会上来求这个情,庞景跪在旁边,苍白面孔上闪过一丝恨意。
要说他们不怕东宫,其实真正碰见东宫的主人也是要低头的,趁着这时敷衍一下,对双方都有好处。但萧景衍连步也没停,只皱了皱眉头,径直往前走,段长福御前伺候惯了,如何不懂这神色是不耐烦的意思,连忙知趣地退下来,后面一叠声地响起“恭送殿下”。
太子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云岚神色才放松下来,发狠道:“殿下太仁慈了,要是让我来处置,他有本事设计言君玉,我有本事捆了那琴师和他儿子,只要让我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言’字,我就当着他的面碎剐了他们。”
她说的是郦道永。
她连郦道永的面也没见,就猜到那间囚室里说的是什么,确实是东宫掌宫女官的心计。想出来的方法,也确实是东宫掌宫女官的手腕。
萧景衍只垂着眼睛,淡淡道:“仁慈不是什么坏事,你有时候也得学着仁慈一点。”
“东宫已经有个容皓了,我还是阴狠着吧。”
“你不是阴狠,而是心里有太多愤怒。这不是什么坏事,你可以保持愤怒,但不要让它吞噬你。”
萧景衍极少评价手下人,当初容皓自搬石头自砸脚,他也没批评一句。云岚行事是最稳的一个,却只因一个建议忽然被说了这两句,不由得惊愕起来,再者也难免委屈,只得垂下眼睛,道:“是。”
萧景衍知道她不服。
“你用你的方式去做吧,做了之后来告诉我。”
云岚没料到他竟然改了主意,试探道:“那我真让人去找那琴师了。”
“去吧。”
她瞥了萧景衍一眼,恰好被抓个正着,问她:“怎么了?”
云岚笑起来。
“我在想,殿下一定是急着回去看小言,所以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言君玉趴在床上,半睡半醒地休息着。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挨打,太疼了,那个叫朱雀的太监亲自行刑,朱红色的廷杖第一下打下来,他就感觉自己皮开肉绽,本能地惨叫起来。还好被布条塞住了嘴,他当时还以为塞嘴是怕自己叫喊,挨了十下明白过来,是怕自己太痛了,咬断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