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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荆璞坐在王帐中听前方最新的军报,启军已占下余县西城。天明时分,吴涯才带队从王宫方向赶来,与吴渠在东城汇合,成掎角之势对抗启军。
    林荆璞听过后,又拿扇子指着羊皮地图,确认问?:“吴祝一支可有回余县?”
    “回二爷,吴祝留在了太后宫,他带去的两万兵马也尚守在三郡王宫中护卫。”
    林荆璞不免轻笑,事态的发展比他原先筹谋的还要顺利许多,“该不会?是姜熹从背后歪打正着,推了一把。”
    原先他与魏绎盘算着派轻骑趁隙偷袭余县,用最快的速度抢占位于城西的粮仓,而?不伤及吴渠等人性命,做足戏码,事后再惹他们兄弟间?互相猜忌,趁城中大?乱之时,最后率大?军出兵强攻,占下余县。
    可没想到吴祝此时便就猜忌吴渠与启军联合演戏,引诱他而?设埋伏,所以他宁可驻守王宫,连余县都不肯轻易回。如此一来,事情便更加明朗了。
    林荆璞合起折扇:“让营中备战的将士饱餐一顿,午后便出发,助皇上全力攻打余县。”
    座下有将军尚有疑虑:“二爷,吴祝虽没有回三郡,可余县中仍有五万水师驻守,城中作战的地形于我军不利,此时便派出全部兵力攻打,会?不会?过于着急了?”
    林荆璞笑了笑,拱手?谦让,说:“远则君臣离心?,近则将领不和,天时地利,奈何都抵不过人心?之间?的猜忌。余县城东的水师已没了军粮储备,我军只需全力封锁余县消息,将城东百姓尽可能转移到城西,不出三日,三郡水师必败。”
    必须要快。
    吴祝与太后一党昏聩,可柳佑未必不留心?眼。兵贵神速,须在吴祝改变主意、想出对策前,攻下这一城!
    ……
    军中士气无比高涨,魏绎早按捺不住气,得到了林荆璞确认后的消息,才施展开?手?脚,与三军水师正面?交锋。
    后方大?军从西北两处城门悄然而?入,将浑身坚铜的大?船停在城外,尽可能转移城中百姓,士兵们乘着轻舟独进,每人的周身皆绑着绳索,沿着余县城内四?通八达的水流伺机埋伏。
    曹问?青、余子迁等人则带了两队兵马从城中唯二的两条陆路进攻,狙杀敌军。
    骤然间?,下大?雨了。
    苍茫朦胧的天色没有为这场战役掩藏杀意,魏绎不断用鲜血冲破这场雨的禁锢,水浪溅起后翻涌,又被?染红、冲刷。
    两天两夜,魏绎与众将士一样,没有合过眼。余县水师没有充足的粮草,加上主将不在,军心?涣散,东边的防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击垮。
    吴涯背后都是伤,胸口又中了一箭,大?雨怎么?也冲不干净他身上的鲜血,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可还是不愿放下刀。
    他看着城中家家户户已空,街上横尸的皆是些士兵,心?中又稍得了些许宽慰。
    厮杀声还在耳边刺耳徘徊,战争还没完全结束,他知道魏绎又要赢了。
    十年前魏绎的父亲起兵讨伐□□,建立新朝,是不可一世的枭雄。而?后他承袭父位,是为了苟活;阴谋算计,是为了夺权。
    至于如今所做的一切,他已与坊间?相传的那个自私狭隘的皇帝相去甚远,却越来越像另一个人,或许,他该是真正的皇。
    第128章 亡国 大殷五百十二载,始亡于今日。
    柳佑这几日在太后宫前死谏未果,待到姜熹松口让吴祝发兵时,终是迟了。
    吴祝的两万兵马从官道奔走到一半,便探知魏绎的十万大?军已攻下了余县,占城为营,因此不得已半道折回王宫。吴涯战死,吴渠被俘,城中所存兵马皆降,被缴船只兵甲无数。
    不料想回宫途中,吴祝奔走过急,竟从马背摔下,又因气急攻心,一时卧床难起。
    春雷阵阵,敲得这闷沉的天无边阴暗。
    林珙望着阶前的雨帘,又看了看这四角方正的庭院,无一不映写着悲怆之色,可他的面?容没有沮丧之色,只有暗沉无边的冷静。
    殿内只剩下几个?干粗活的宫人,柳佑自从北境回来后,便一直陪林珙住在此间王殿内。
    他缓步走来,音色低沉:“军医方才回报,说吴祝一年内应是起不了身了,万奋已昨夜已回宫,暂代吴祝一职,守卫皇上与太后安危。”
    林珙点头,抬头看柳佑时,神色还是带点怯的:“如?今宫中还有多少兵力?”
    “加上万奋带回的人,目下共有两万七千人。”柳佑微哽,又问?:“皇上怕不怕?”
    “不怕。”林珙果断地答。他从不向人示出软弱无能的一面?,在柳佑的面?前更是要强:“将士们拿身家性命护朕安危,太傅当以忠直全朕身后名?义。”
    柳佑低头苦笑,背手一同看向庭院中的雨景,稀疏暗凉,谈不上是何心境。十年前他也?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是启军攻入邺京,林鸣璋薨逝于地宫的日子?。
    林珙忽反问?:“太傅怕么?”
    柳佑一怔,想了想,平和说:“臣是十分怕的。臣乃俗人,怕痛,怕死,也?怕殷朝五百年国祚,最后毁在臣的手中,怕这乱世?未平,后世?之人又见不到先太子?生前所谈论的那般清明盛世?。”
    “太傅不必自责,你?在邺京卧薪尝胆而后在三郡力挽狂澜,该是功垂千古,与史上姜尚管仲那般的人物。殷朝五百年,若真要毁,也?该是毁在林荆璞手中,毁在我那位母亲手中。”林珙稚嫩面?上显出少有的恨意,却又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