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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佑拧眉看他,“皇上心中有恨?”
    “朕不恨林荆璞,也?不敢恨母亲,”林珙说:“只恨天命不遂。哪怕是魏绎,也?得靠林荆璞相助,隐忍十载方才掌朝中实权,相比起来,苍天不公,给朕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若再多给朕十年,未尝不可与之一较高?下,胜者为王。”
    林珙说得很平静,柳佑转而睁着眼迎大?风而立。
    南殷要亡了,江南烟雨也?藏不住这样的肃杀之气。
    此起彼伏的杀喊声与逃亡声在这场雨中跳动?,又令人听得好不真切,仿佛是病死垂危之人奄奄一息的命脉,又像是一场虚妄可怖的空梦,叫人难以醒来。
    直到血腥染红宫门的那一刻,他们才彻底被外头的哭腔惊起:“皇上,启军……启军现已攻打到遂安门了!”
    ……
    启军前锋是余子?迁部下,魏绎亦在前锋阵中,所向披靡。
    启军顶着箭雨从云梯爬上城墙,与守城护卫横刀肉搏,两千将士推动?着攻城槌,直击遂安门。
    足足两个?时辰,轰然?一声,大?门破开,如?同凿破了这道天光!
    遂安门一破,便意味着王宫防守彻底崩溃,战马即时涌入了王宫两旁的马道,立马包围了这到处都是水榭亭台的王宫。
    林荆璞乘着车身处在后方阵营中,掀帘望着这座曾经的宫殿。
    他终是到了这一日。
    留守宫中的武将苦战未果,那帮誓死效忠大?殷的老臣此刻就?站在议事殿前,列出用鲜血所写的百罪书,大?骂林荆璞上百条罪状,陈词激愤。
    他们曾临危受命,与林荆璞和衷共济,而今早不顾当日情面?,撕破脸面?,恨不能将林荆璞坠入泥潭而万刮千刀。
    林荆璞步下车,拱手朝之躬身而拜,久未起身。
    无论如?何,他终是大?殷的千古罪人,该有这一拜。
    魏绎杀敌之余回头望他,不由捏紧了剑,只好任那帮老臣的唾骂声与哭喊声被淹没在这厮杀里?。
    ……
    战到傍夜,万奋挡不住了,守卫王宫的军队已被逐个?击溃。
    姜熹与吴娉婷此时同在一处避难,她们听见了外头的消息,挡不住四处的宫人流窜,唯有姜熹的两名?死士还跟在她的身侧。
    吴娉婷捧着大?肚子?,恐惧十分,眼泪在眼眶打转愣是掉不下来。她昨夜本想逃出宫去?,却又被姜熹抓了回来,此刻只得低声呜咽着,做不了自个?的主意。
    姜熹听闻城门已破,抿唇思量,便转身去?从暗格中取出玉玺。
    吴娉婷一愣:“太后这是要……”
    话还未说完,姜熹便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颈衣裳,要将她拖出殿去?。
    “太后——”
    吴娉婷一声惊呼,人直接从门槛跌了半跤,哭喊道:“太后这是要做什么,外头都是启兵,此时出去?便是送死啊,太后!臣妾不想死!臣妾腹中还有无辜孩子?!这可是您让我怀的孩子?……太后!”
    姜熹习过武,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上许多,加上吴娉婷有七月身孕,根本反抗无力。
    任由吴娉婷如?何求饶唾骂,姜熹都充耳不闻,一路将她拽到了议事殿前的高?台上。站定之时,两人皆已蓬头乱服,不过姜熹临危不惧,倒显得还有几分妩媚英气。
    “是南殷的太后和皇后——!”
    弓箭与利剑一时纷纷对准了这位擅权独大?的太后。随即,众人又看到她手中捧着玉玺,魏绎号令之下,未敢擅动?。
    “启帝,此乃历朝历代的传国玉玺,哀家现今奉上,以表投降决心。大?殷五百十二载,始亡于今日,但求启帝能保王宫中人的性命。”
    姜熹的声音仍是稳,笑容端庄而冷冽,仍如?同她往日那般高?高?在上地颁布诏令一般。说罢,她便将玉玺干脆利落地抛往了启军阵营中。
    吴娉婷则泣不成声,紧缩着脖子?,在大?风中连站都站不稳当。
    魏绎看了眼那玉玺,鄙夷笑说:“战可平定天下,治则百姓安居,乃为帝者,又何须你?让一块玉来佐证王道?更何况,这传国玉玺本就?是你?们从阿璞手中抢走的。”
    姜熹冷嗤,又抬高?了声音,愈发高?亢:“林珙无能昏聩,听信佞臣柳佑谗言,甚至不惜屡次与哀家作对,以致南殷人心溃散,颓败至今日境地。哀家痛心疾首,但已与百官商议,废除他的帝位,亲手杀之。而皇后腹中系哀家儿孙,也?是林氏唯一的血脉,现今哀家也?拿此子?性命永绝启帝心腹后患!启帝便可知哀家诚心、诚意。”
    雨点愈密,一把?短刃随即插入了吴娉婷的腹中。
    吴娉婷一阵剧痛,瞳中惊愕,低头便见肚子?上鲜血淋漓。她用力抓着姜熹的袖子?,僵硬地倒了下去?。
    哗然?一片。
    魏绎望着那高?台上死去?的女?人,神情也?不由顿了顿,稍事回神后,冷声说:“姜太后,朕还有一不情之请。伍修贤当日究竟是如?何死的,还望太后能告知于天下。”
    魏绎到这个?节骨眼上,心中还牵挂这个?。林荆璞也?蹙起了眉,看向了他。
    “启帝也?会在意真相么?世?人愚昧,明明皆不在意啊。”姜熹觉得有些可笑,又看向了不远处林荆璞,眼底生出一丝恶意:“哀家与伍修贤都受林氏所害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