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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臣一直是这个想法,无论西戎抑或南蛮,都不值当圣上倾力一战。我大夏泱泱,和它们计较反而显得太过认真了,没得抬举了他们。着一擅长兵法的心腹将领带几千人,虽不能和西戎打起大战,要给他们教训也是尽够了。只要以分个击破之法对付西戎,六千人绝对够用。况且还能为大夏练兵练将,以免武器入库军心松弛,也算是一举多得。”
江承光感慨道:“懂我者,钟右相也。”又想起之前询问苏左相时,苏修古的态度。
左相希望以战促和,避免无辜伤亡,因此必须启用最令西戎胆寒的李伯欣李将军,哪怕两人已经闹翻却仍要以大局为重——已经闹翻?江承光心中一突,面色却逐渐阴沉下来。
钟相见此,也不再多话,找了个由头自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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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冬日的时候,霍参将于点兵台上承旨,带领六千精兵,发誓不破西戎不归还,决然而去。
在这一次不算太大的军事行动中,奋武大将军李伯欣没有受到任何的任用。尽管尚能用“杀鸡焉用牛刀”来解释,然而明眼人都察觉出来,这位圣上和大将军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往的亲密了。
似乎并没有任何关联的,宫中怀着身孕的钟芳媛,因为温文知礼而得到了晋封。她由正五品芳容跃居为正四品贵姬,一下子被抬举成了新晋嫔妃中的第一人。
在钟家与霍家,家主都选择了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帝身后,而朝臣中依旧亲附李氏的也并不少。这样时刻,越荷原是会忧心如焚地等着消息的。然而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竟是分不出心力要忧思焦急。
因为,傅卿玉病逝了。
在病榻上挣扎了数月的她,终究没能赢过太医的断言。那个笑容和煦性子剔透的女子,在一个月光很好的夜晚,极为安详地去了。
她被追封为慧妃,谥号则定下“和”字。
楚怀兰眼眶通红,跪在前来吊唁的妃嫔末位一言不发。越荷的位置比她前了数个身位,只消楚怀兰抬头便能看见她。
在和慧妃病逝之前,一直以来照顾她,“恭勤谨慎”的理修仪,亦得到了她的提携回报,晋封为芳容。一时间在宫中传为美谈,但这背后有多少人羡慕,有多少人不屑,却是不得而知了。
然而于楚怀兰,她知晓越荷照顾傅卿玉的细心周到,也记得自己的探望一次次被推拒。或许她没法子像越荷那样细心,但她对堂姐的心也只多不少,为何偏偏——楚怀兰攥紧了手。
她不该想这个的。楚怀兰告诉自己,她不聪敏,也不娇媚。皇帝不喜欢她,她想活着,只能靠懂事。可她偏偏做不到这个……别人愿意为她担着,她应该感到庆幸啊。
可她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和慧妃之死,在宫中算是一件大事。
太后亲自为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抄了《南华经》陪葬,皇帝抚摸着她的棺椁追思感慨,亲写祭文天下发行,赞美她的人品如月一般皎洁,表达自己对于这位前朝公主的尊敬缅怀。江承光还特意下旨,将傅卿玉的名字改回“傅卿月”。
“卿实堪配”,他这样对人们说道。
然而,真正被和慧妃之死带走了至亲之人的,却是病倒了的傅北。
皇帝便顺理成章地留他在宫中养病。他人在曲台,越荷也未曾见过。转眼便是数日,因而忽然之间,在临华殿前遇见傅北的时候,越荷几乎是大吃一惊。
他消瘦了,彻彻底底的消瘦了。面上还有掩不去的病容,但是身姿却依然挺拔如松。一对凤目,望向人时总是澄澈而温煦,只是此刻掺杂着些许郁气。他向越荷拱拱手:“芳容。”
越荷侧身避开,又回他一礼:“巡抚。”她问道,“巡抚刚从临华殿出来?”
“是。”他淡淡笑道,“去看了看和慧妃生前的地方。”
此刻两人正立在临华殿的中庭,四面虽有灌木花草却是低矮,也不能藏人。因此不自觉地,就有几分放松了,心里清楚即便有一二句话过界,也不妨事。
冬日的第一场雪刚刚停下,越荷的宫人已抱着她湿了的斗篷匆匆回去换了。她收了伞,轻声劝慰道:“和慧妃……必然也希望巡抚早日养好身子。”
“莫再叫巡抚了。”他道,“江宁那边总不能没人看着,我病得日子久了些,圣上已经派了新的巡抚过去。”他笑一笑,“现在不过是个白身。”
身为不被皇帝喜欢的前朝皇子,需要付出多少算计和心力才能得到那点位置,来施展自己的才力?越荷不清楚,但她知道那绝不会是与傅北表现出的淡然相衬的轻松。她覆下睫毛:
“傅公子。”
这声称呼于她有些怪异,有些新奇,别扭之中无端生出些过亲密的不安。越荷张了张口,又不知如何改口了。雪地很宁静,傅北目光是一贯的温和。
他的确有着君子的品格,因而不自觉间就令人信赖。
他道:“我对不住阿姐。她把自己关在这里,是为了我能出去。可是我又回来了。”
越荷微微别开目光:“我以为,和慧妃是希望公子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出是公子当时想要的,归则是公子此刻想要的。既然都是公子的心愿,那娘娘没有不愿的道理。”
傅北失笑:“是,你说得有理,是我着相了。只是——”他看向越荷,神色中带着莫名的悲哀,“李月河,你又为何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