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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江承光打量了她两眼,倒似认真考虑一般,随即摇了头,有些忍笑:“你……没戴过的太多了,若全戴上,怕要走不动道。看来,日后该多赏你些笔墨书本,少赏钗环了。”
越荷听他说起笔墨,心里道,果然江承光还是喜欢苏合真那般书卷气的女子。
却也并不伤感,道:“笔墨书本,总比钗环更好打发时间。”又瞧一眼睡得香甜的孩子,“不过臣妾如今有了喜鹊儿,想来往后的日子总是好过的。”
这当然是假话,前世今生的种种,始终萦绕她的心头。但要为孩子挣出平静安宁,亦是真的。
江承光便带着笑近前,刮了刮她的脸:“阿越啊,你这是‘有子万事足’了。”
他将喜鹊儿从乳母怀中接过,温柔地拍哄着:“朕与你有了这个孩子,也十分欢喜。”
越荷并非前陈皇室,却又与那个覆灭的朝代有着或多或少的纠葛。如今由她来诞下这个作为联系的孩子,确实再合适不过。也难怪皇帝的心情如此之佳。
对于喜鹊儿这样的身份,将来会有怎样的道路。是做个金玉闲人,还是寄情山水,越荷也想过很多。只是终得先守着他安康长大。
遂并不回答,只笑说:“过会儿便要抓周了。圣上在臣妾处盘桓了三天,也抱了这孩子三天,可看得明白,臣妾是来不及教他抓什么的。”
抓周作假,也算惯例。
小小一个孩子,若抓了寻常的也就算了。可身在皇家,难免有诸多忌讳。婴孩不知事,抓了玉玺龙印怎么办?或是抓了吃食玩偶,被讥笑为草包怎么办?
故生母常会早几天训练孩子。野心大的,便抓个象征尊贵的。野心小的,也抓个吉祥如意,或是文墨一类的。总之,不能当场出岔子。
越荷亦考虑过是否要先教了孩子。但一来江承光近几日始终在她这里,二来,她前世今生第一回 真正做了母亲,多少有些好好经历的心思。
喜鹊儿皇位无望,众人也不忌惮。她心里也想知道,孩子究竟会抓什么。
只是事有万一,遂提前和皇帝打个招呼。以她所料,应无大事。
果然江承光愣了愣,展颜一笑:“好,朕命人把敏感些的都收了。剩下的,无论咱们的喜鹊儿抓了什么都无妨。朕给他兜着,这孩子爱做什么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人,是喜鹊儿的父亲,对他颇为疼爱。却也是前世冷待李月河多年,漠然坐视她死去的君王。越荷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
“有圣上这句话,臣妾便安心了。”
“朕富有四海,再怎样也不会亏待孩子和他生母。”浸在冬日明亮的光芒里,皇帝的神色却似融了些暖意。他道:“你先梳妆换衣罢,是咱们喜鹊儿的好日子。”
“朕方才说没挑好衣服也是说笑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江承光击了击掌,“让人给你新裁了一身,应当是合适的。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越荷应了一声,两位宫女果然捧着件簇新的衣裳进来。
那料子看着颇为柔软厚实,却并不臃肿。蜜合色,上面绣了几朵白牡丹。花蕊用了珍珠和金线,霎为精巧可爱。领口又缝了一层兔毛,是冬装的式样。
她并不觉得抗拒,称赞了一回好看,便让宫女帮她穿上。
皇帝略侧过身去,只拨弄妆奁,并不盯着她穿衣。
越荷一面由宫女帮着穿戴,一面让敷了些玉容粉。因是刚醒,头发还散着。
待到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她揽镜一照:
年轻女子肤色胜雪,神色透着些冷淡。带毛的衣领竖得很高,更衬出脖颈的修长优美。乌发随意而散漫地披着,有些蓬乱,却多了初初醒来的柔倦。
着锦绣衣,秉冷清貌。
越荷微微一愣。那位来自江南水乡的越姑娘的影子,在这张脸上已经几乎不可寻。她看到的是她自己——李月河,完完全全的李月河。
恰在此时,皇帝回转过脸来。
他没有立即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江承光动了动嘴唇,忽然,颇有些生疏地唤了一声:“喜鹊儿他娘……”
第122章 蜜合牡丹 朕一定,也会做你的好丈夫。……
深冬的早晨, 是略带冷冽的明亮。
透过薄薄一层窗纸,这亮堂依旧,却没有那种刺骨。越荷的半张脸落在晨光之中, 她呆呆望着皇帝, 一时竟想不明白这个称呼。皇帝也怔着看她,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子。
见越荷回过神来,神色流露出诧异, 江承光一口吞了方才的话,改唤:“阿越。”
这才是常态。蜜合冬袄的女子神色舒展开来, 再无迟疑之色:“圣上瞧着如何?臣妾觉得合适,不如就穿着一身。只是接下来还要梳妆,不便接驾。”
江承光道:“很好看。”他听出越荷隐隐的送客之意,“朕去旁边读会儿书。”
越荷提醒:“圣上若愿多走几步,旁边的奇兰阁便住着薛婉仪呢。她是个饱读诗书的,想必同圣上有话聊。或是将人请了来也行。”
“你倒会提携宫里的人。”皇帝嘴角一牵, 看不出笑还是不笑, “算了, 朕还是让惟馠陪着。理昭仪可得快些梳妆, 否则是不便出内室走动的。”
一面说, 竟然真的吩咐乳母抱起喜鹊儿, 随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