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尘向后倚着椅背，闭目缓缓舒了口气，清瘦而孤单的身影与周围的忙碌格格不入。
    他一直半躺着，西斜的阳光穿过棚壁高高的窗户，落在他脸上，清瘦的面颊轻微的凹陷，轻阖的眼睑可以看到皮肤下细微的毛细血管，细微的暖风从开启的大门处刮进，将他额前半长不短的几缕发丝吹向一侧，睡着了般安静而惬意。
    助理小方与酒店和记者接洽完毕后，准备和他报备，找了一大圈才在休息区找到人，见他这副模样，撇了撇嘴，没敢上前打扰。
    在一旁站了许久，眼看周围人已经收拾了个差不多，小方有些急躁地挠了挠头，小声叫道，“那个……顾导，我们也该出发了……”
    他说完，顾念尘却迟迟没有起身的迹象，他实在急了，做助理就这样，现在叫醒了要看脸色，要是不叫，一会儿迟到免不了还要挨训，反正里外不是人。
    他挣扎一番，上前一步，晃了晃椅子扶手，“顾导，顾导……”
    椅子轻轻晃了下，顾念尘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滑落在身侧，却仍旧没有起身。
    小方有些郁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面色苍白，厚薄适中的唇瓣透着股浅淡的青紫，胸口呼吸起伏也不大，好像……有些不正常。
    “顾导，顾导！”
    他用力晃了下顾念尘落在身侧的手，声音颤抖地叫，叫了几声，又起身对着人多的地方喊，“快来人，帮忙……”
    “啧，喊那么凄厉干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略带喑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顾念尘缓慢睁眼，抬手轻轻捶了下额头，又顺势放在胸口。
    “顾导，你没事呀？那我叫你你不说话。”
    小方转身看他醒了，这才松了口气，语气带着些抱怨，“咱们再不出发的话，又要迟到了。”
    “你先去把我手机和外套拿过来。”
    小方离开后，顾念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便携式的药盒，指尖微颤，试了两次才打开，取出粒白色药片压在舌根下。
    苦涩的药味儿缓慢融化，逐渐在舌尖晕染开，彻底融化后又放了一颗，缓了会儿，才慢吞吞坐起身。
    小方这时候也刚好取了东西回来，顾念尘深呼吸几次，起身同他一起，向着等在不远处的商务车走去。
    ***
    杀青宴定在位于市中心的四季酒店的大礼堂。
    正是下午五点左右，立春以后天色黑的没那么早，此刻夕阳刚落下地平线，湛蓝的天空缓慢被夜色沁染，长庚星已经迫不及待挂在天空的西南角。
    黎昕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以往，她是不参加杀青宴的，但这次签的协议有要求，必须参加关机发布会。
    况且，也只最后一次以演员的身份站在舞台上了。
    现场只请了不多的媒体，凭邀请函进入。
    投资方出了名的大手笔，因此会场布置奢华异常，高挑的顶高以及视野开阔的落地式玻璃幕墙气派非凡，华丽青铜吊灯与金银交织的壁灯巧夺天工，象牙白与姜黄色调的光色将大理石柱上挂着的剧照影映地一片瑰丽。
    黎昕没想到的是，厉虹也到了现场。抱着束捧花，一早便在迎宾处等着，见她到达，带着得体的笑迎上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自然而然的说，“恭喜杀青。”
    不久前刚有过不和，黎昕心里有些别扭，但碍于人多眼杂，也象征性地回抱了下，“谢谢虹姐。”
    厉虹松开手，与她拉开距离，将手中花束塞到她怀里，“最近刘安安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那件事炒出了热度，一下子上了几个综艺，又要接电视剧，行程很满，我也没时间顾及你这边，别生我的气。”
    厉虹此前萎靡的状态已经完全被神采奕奕所取代，她似乎重新找到了工作的热情，即便忙到日夜颠倒，也是心甘情愿。
    黎昕套，“怎么会呢，虹姐。”
    “快去吧，别迟到。”
    厉虹温热的掌心在她手背上按了按，低声叮咛，“最后一次舞台了，好好收尾。”
    她这话说的真诚，精厉的目光似乎饱含情绪，看的黎昕眼眶一阵发热。
    毕竟也曾相处多年，刨除合作身份，她们之间真没必要针锋相对。
    说完这些话，厉虹便匆匆离开，赶往下一场活动，黎昕也向着会场继续走。
    ***
    为避免意外状况，发布会主办人一般会事先和记者接洽，哪些问题可以问，哪些问题应该什么节点问，哪些问题不能问，这些虽没有硬性规定，可也有系列参考。
    《薛涛传》的关机发布会，大部分主创人员都到了，导演编剧演员站在台上轮番接受访问，气氛倒也融洽。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有记者起身，对着韦皋扮演者高志远提问，“拍这部电视剧，高先生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最大的感触大概就是……剧组的盒饭是真的难吃。”
    特意做剧中打扮高志远一身戎装，威扬挺拔，他接过话筒调侃了句，引起场下一阵低笑，看达到效果，他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开个玩笑，其实顾导这部剧穿插了很多唐时文人典故，让我深刻感受到中华文化的瑰丽与广博，所以在我看来，我们这部剧不单单是讲人物的爱恨情仇，也时起到了宣扬传统文化的作用，我觉得这一点是很有意义的。”
    他说完，台下便响起一阵掌声。
    随后一个记者起身，问候之后，问黎昕，“黎昕，接这部剧让您饱受争议，很多人觉得您撑不起才女的气场，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吗？”
    满意或者不满意都是太过主观的感受，因此这个问题不止犀利，明显还有挖坑的嫌疑，黎昕接过高志远递过来的话筒，红唇弯了弯，模棱两可地说，“等到上星，大家追剧就知道了。”
    “有人说，这部剧是顾导为您量身订制的，所以才会坚持让您出演，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记者继续提问，这次的问题饱含八卦热点，因此话音一落，便引起台下众人的小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