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云与蔡玉华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一个指责当妈的不知道关心孩子，天天家也不顾，只知道在外面鬼混，另一个也不是善茬，指桑骂槐，说还不都是被你们家拖累的，找病怏怏的男人不说，当奶奶的也不会照顾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打牌了，对孩子不闻不问才会好好的生出病来。
    陈若云仗着年轻嘴皮子利索，气势上一直压着蔡玉华，而蔡玉华这些年虽没过上好日子，坏脾气却不减当年，说不过她，随手就抄起桌面上的遥控器、纸巾盒往她身上砸，“你等小晖好了，我让他好好教训你！”
    “那您等着他好了再说这大话！”
    两个人你来我往，跟小学生吵架似的，完全没发现正小心翼翼站在主卧门边的黎立。
    大概落进烟火里的生活就是如此，锅碗瓢盆碰撞出的声音并不美妙。
    黎昕出了卧室，一看这情况，气就不打一处来，扬着嗓子喊了句，“要吵出去吵去！”
    没想到她会在家，陈若云缩了缩肩膀，顿时换上副谄媚的模样，嗓音也柔和了许多，“姐，你在家啊？”
    她对黎昕一向是存着些“敬畏”的，至于这敬畏的缘故，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蔡玉华翻了个白眼，从鼻腔里哼笑了声，以表示对她的不屑。
    陈若云抿了抿唇又将笑提了回去，这时候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回去，谁叫自己低人一等呢。
    “立立，过来。”黎昕没搭理两人，对着仍旧站在门边眼巴巴看着的黎立招招手，将他叫道眼前，蹲下身子，轻轻抚了下他病后依旧苍白的小脸，“饿了吗？咱们出去吃饭？”
    “我不要出去吃。”
    黎立摇摇头，小心看了背对着自己的陈若云一眼，有些干裂的小嘴嗫嚅着，小声说，“姑姑，我想和妈妈一起吃。”
    似乎是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黎立墨黑的大眼沁了泪，红彤彤一片。
    “我没时间啊，公司组织了员工旅行，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陈若云立马回过身，晃了晃脚边的行李箱，瞪大眼拒绝。
    她的眼睛被粗重的眼妆裹着，一瞪就露出些凶相。原本长得清秀，刻意画了浓妆，反倒是不伦不类。
    “狗屁哦，你那个小破公司还能组织的起旅行？”
    蔡玉华环臂，在后面轻嗤了声，“我可没时间带孩子，你要去旅行那就正好，带着孩子一起去就是了。”
    陈若云当然不甘示弱，指着孩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妈，这可是你的孙子哦，你不管谁管……”
    大概是有些急躁了，生怕自己出去快活还要带着个拖油瓶，他也顾不得黎昕还在眼前，话就这么说了出去。
    大人之间来来去去的推诿，黎立全看在眼里，原本挺直的小身板顿时佝偻下来，满脸的失望却还是轻轻勾了下唇角，似乎想笑却最终也没笑出来。
    “妈妈和奶奶吵架，是我的错吗？”他问，只是嘴唇张张合合，几乎没发出声音。
    黎昕蓦地觉得心里一紧。
    他虽小，却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思想，靠着语气和神态，偶尔能分辨得出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因此，黎立虽相对大人来说活泼，但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沉默寡言了不是一点点。
    大概与自己以及周围人的经历有关，她很明白原生家庭会给孩子造成怎样的影响，几乎每一个在不和睦家庭长大的孩子身上，都可以或多或少映射出自卑的影子，不论他们今后取得了怎样的成就。
    这些性格里的不安因素时常会伴随他们一生，在他们想要去爱的时候，又畏首畏尾地将伸出的手缩回来。
    “不是，妈妈和奶奶随便发脾气是不对的。”
    她弯了弯红唇，伸手抚了下他的小脑袋，语气温软，“姑姑现在带你去洗脸，咱们出去吃好吃的，然后和姑姑一起去办签证，好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很快，她的话刚说完黎立就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签证是什么呀？”
    他这一问，还在争吵的婆媳两人同时住嘴。
    “办什么签证？”蔡玉华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昕起身，面色淡薄地回，“你不是说羡慕房老师被儿子带到国外享清福吗？这几天赶快把护照签证办下来，我带你出去。”
    “我去了小晖怎么办？立立怎么办？”
    “黎立你可以继续帮忙带着，至于黎晖，他没老婆还是怎么的？”
    黎昕看了眼陈若云，“这几年钱没少拿，义务一点儿也不尽，真觉得天底下有掉馅饼的好事？”
    “那不行，你们想抢我的儿子，门儿都没有！”
    陈若云一听说要把黎晖留给自己，顿时不乐意了，她之所以一直没离婚，不过是因为黎昕这个当姐的有钱，就算随便洒点儿也够她花的，可现在她们要是拍拍屁股走了，还把就剩口气儿吊着的黎晖留下来，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她知道蔡若云放不下孙子，赶紧把孩子抓到自己身前做挡箭牌，说的义正言辞，“立立当然要跟我在一起，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那随你，你的丈夫和儿子都留给你，我带妈走。”
    黎昕撂下句话，看了自己的妈一眼，“我找人问问过去还需要办什么手续，你下午没事去公安局把护照办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弟弟和立立就这么不管了？”
    蔡玉华还是不理解，眉心蹙了蹙，“再说，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出国？”
    黎昕让她问得有些烦，“我去国外生孩子，行吗？”
    “不是，生什么孩子呀？温家都不管了，你还真准备留着这孩子？你是不是疯了？”
    蔡玉华梗了梗脖子，使劲压低声音，“你这丫头是不是真傻？你弄个拖油瓶带着，以后哪个有点身份的男人还看得上你？难道为了孩子，下半辈子都不要了？”
    “你别管我的事，你把自己弄明白就行了，可以吗？”
    黎昕深吸了口气，努力压着脾气和她说，随后看了眼被陈若云抱在怀里的黎立，有些无奈地晃晃头，“算了，你们在家商量吧，商量出结果再和我说。”
    说完，抓起玄关柜上的包出门。